赖雯英赶着破马车往西驶了大约十里后,拐进了一个小道。
越往里走,路越颠簸。
跟在后面的凤清晓真怕那辆破马车支撑不住散架了。
终于,马车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坡前停下了。
就听赖雯英说道,“老大,到了……”
话音一落,就见一条纤细的手臂递了一个篮子出来。
篮子上盖着一块儿白布。
赖雯英接了过来。
紧跟着,一名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他身上穿了件灰色的破袍子,原本散乱的头发被他拢到了耳后。
他的具体情况,影卫跟凤清晓禀报过。
此时此刻,年轻男子眼中的混浊被清明所替代。
赖雯英催促,“快走吧,我还得回万春楼干活呢。”
她说话的语气极度不耐烦。
“知道了,三姑。”
男子声音清润,若只听声音的话,会以为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极度顺从,就好像已经习惯了。
不过,在他背对赖三姑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被凤清晓捕捉到了。
或许,事实跟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赖雯英提着篮子在前,年轻男子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
凤清晓心想,这不就是饿得浑身没力气的表现吗?
又或者是被下了软筋散之类的东西?
要是阿钰在这里就好了。
她耐着性子隐在暗处跟着二人。
当二人绕到山坡后面,凤清晓震惊了,这里有一座坟冢,看样子埋了不止一个人。
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立在坟冢前。
凤清晓估摸着,这里面埋的应该是曹家人。
赖雯英继续催促,“不是要祭拜你的家人吗?那就快着点儿,万一被人发现了,你就活不了了。”
“知道了。”
男子接过篮子,跪在了墓碑前。
他掀开盖着篮子的白布,白布下是香烛纸钱。
男子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满满的思念。
当最后一张纸钱燃尽,赖雯英强行把人拉了起来。
“祭拜完就赶紧走吧。”
男子被拽得差点儿摔倒,“三姑,我真要是伤着了,就不能卖个好价钱了。”
赖雯英骂道,“要不是凤公子拦着,我早就把你卖了,还用等到现在?”
“三姑,你为什么这么听凤梓杰的话?”
赖雯英扬手就要打,可看着这张俊脸,举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关你什么事?”
“他是不是死了?你才着急要卖了我?”
赖雯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想活命就少说话。”
“真要被你卖到小倌馆,还有我的活路吗?”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总该有些回报吧?”
男子转身想跑,赖三姑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脖领,“我说你非要祭拜自己的亲人呢,原来是想逃跑。”
她语气轻蔑,“你瞧瞧你,每日就一碗稀粥吊着命,有那个力气跑吗?”
男子拼了命地挣扎,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根本挣不开。
反倒累得自己瘫坐在了地上。
赖雯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你这样的,还想跑?真是自不量力!”
她把男子提了起来,往马车的方向拉去。
男子仿佛认命般,任凭她拖着走。
凤清晓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
她扭头看向阿酒,点了下头。
阿酒从袖口里顺出一块儿碎银子,照着赖雯英的脑袋就打了去。
“哎呦”一声痛喊后,赖雯英身子晃了晃,紧跟着一头栽倒在地。
男子惊恐至极……
他不停地往四周张望,慌道,“谁,谁在那里……”
凤清晓和阿酒闪身出来。
影卫不用吩咐,显身后,直接走向了赖雯英,找根草绳,把人绑了起来,塞住嘴,拖进了马车之中。
凤清晓走向男子,“你是曹家人?”
男子警惕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凤清晓抬手指向坟冢,“想为他们报仇吗?”
“想。”男子做梦都想。
可惜,他虽侥幸活了下来,却一直被人控制着。
“我能帮你。”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凤清晓也不着急,在他面前踱起步来,“让我猜猜你是曹家的哪一位。”
男子面露恐慌之色。
少时,凤清晓站定,“你是曹鸣勤曹太医的长孙,曹家佑,对不对?”
曹家佑原本发白的脸变得惨白,“你到底是谁?”
“安平郡主,凤清晓。”
曹家佑不信,“安平郡主的脸上有一道疤,你没有。”
凤清晓觉得自己真有耐心,“就不许我把脸上疤治好了?”
曹家佑沉默了,对方一个手指头就能要了他的小命,确实没必要骗他。
他直视凤清晓的眼睛,“你真能帮我报仇?”
凤清晓认真道,“你要知道,一旦当年的事被揭开,你也活不了。”
曹家佑惨笑道,“我能活到现在,为的就是有机会能报仇。至于我这条命,早该下地狱去赎罪了。”
“看来,你都知道。”
“当年离京时,祖父怕发生意外,该说的都跟我和父亲说了,谁知……“
说着,他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凤清晓也不阻止,等着他把满腔的情绪发泄出来。
良久,曹家佑的哭声停了下来,“我跟你们走……”
除了面前的安平郡主,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凤清晓没有急着走,“你好好想想,赖雯英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曹家佑仔细回想着,“我平日里都被她用铁链锁在床榻上。她每隔五日回来一趟熬锅粥给我……”
猛然间,他就想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三姑熬粥从来不用土灶,而是在院中单独搭了个灶。”
凤清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估摸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装曼陀罗花粉的瓷瓶就藏在了灶膛里。
要不说影卫找不到藏东西的地方呢。
赖雯英也真是会找地方。
“阿酒,带上他,咱们回城。”
“是。”
阿酒提起曹家佑往破马车走了去。
至于藏在灶膛里的东西,自有影卫去取。
距西城门还有五里的时候,阿酒赶着破马车拐进了官道旁的密林里。
勇毅侯府的马车在这里等着,谢暮雨安静地站在马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