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方舟之外的、带着有序饥饿感的波动,如同无形的冰水,浇熄了云栖强行维持的“静滞领域”最后一丝稳定性。
“卡察……卡察嚓……”
心象领域的边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内部被强制延缓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被压制的能量与活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勐然爆发!停滞的触须再次疯狂舞动,中央的肉瘤核心以更加剧烈的幅度搏动起来,仿佛在恐惧地颤抖。
云栖闷哼一声,领域破碎的反噬让她灵魂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强行维持与整个变异生态对抗的领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外来的干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栖!”苏清雪立刻上前扶住她,精纯的剑意渡入,帮她稳住翻腾的气血。林轩也迅速撑起最强的防御阵法,警惕地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方舟之外,规则丛林的背景仿佛变得更加幽暗。那股“饥饿”的波动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如同弥漫的雾气,缓缓渗透进来,带着一种审视与……衡量的意味。它似乎在评估着方舟内“食物”的“品质”。
被静滞领域中断了进化过程的“盖亚”核心,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惧。那胚胎的意念传递出尖锐的、本能的警报,它不再对云栖的力量感到好奇,而是将其与外部那恐怖的“饥饿”感混为一谈,视为了更大的威胁!
无数触须不再仅仅攻击云栖三人,而是开始疯狂地回缩,缠绕在肉瘤核心周围,形成一层层厚实的生物壁垒,试图保护那未诞生的胚胎。整个方舟的结构都在哀鸣,更多的生物组织从舱壁渗出,加剧着内部的堵塞与封闭。
内忧外患,瞬间将云栖三人推到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轩看着扫描仪上那代表极度危险、能量读数却异常平稳的未知信号,声音凝重。
云栖强忍着不适,将“源初之力”的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方舟之外。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晰。
那并非漫无目的的“信息噬体”潮,而是一个……单一的、庞大的存在。
它的形态难以描述,仿佛是由无数流动的阴影与吞噬过后的规则残渣构成,没有固定的形状,却又给人一种极其“完整”与“有序”的感觉。它就静静地悬浮在方舟之外,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缓慢地旋转着,散发着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饥饿”波动。
与之前遇到的、混乱狂暴的噬体不同,这个存在给人的感觉更加……冰冷,更加……高效。它不像掠食者,更像是一个……收割者。
【识别……高浓度混沌污染源(未定型生命胚胎)……】
【识别……秩序偏离体(诺亚方舟生态)……】
【识别……未知高价值变量(源初载体)……】
【目标优先级排序……锁定主要威胁:‘混沌污染源’……】
一段冰冷、如同机器判断般的信息流,并非语言,却直接烙印在在场所有具备高阶感知能力存在的意识中。
“噬渊行者……”云栖低声念出了这个从“盖亚”核心恐惧意念中捕捉到的词。这是游弋在规则废墟与文明坟场之间的、更加高级的吞噬者,它们并非盲目吞噬,而是有选择地清除那些可能破坏某种“平衡”的、过于强大的“混沌变量”与“秩序偏离体”。
它们,是某种未知意志维持“洁净”的工具!而眼前这个“噬渊行者”的目标,显然就是“盖亚”核心那正在孕育的、潜力巨大却走向混沌的胚胎!
“噬渊行者”开始行动了。
它那阴影构成的身躯中,延伸出数道漆黑、平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触须,无视了方舟厚重的生物壁垒与金属外壳,如同穿过水面般,轻易地“渗透”了进来,直接朝着中央区域的肉瘤核心探去!
它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生物组织如同遇到了天敌,迅速枯萎、瓦解、化作精纯的规则信息流被其吞噬吸收,根本无法形成任何有效的阻挡!
“盖亚”核心发出了绝望的哀鸣,肉瘤剧烈收缩,那胚胎的意念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云栖三人站在一旁,成为了这场不对等狩猎的旁观者。
“我们……要插手吗?”林轩看着那势不可挡的黑色触须,声音干涩。插手意味着与这个深不可测的“噬渊行者”为敌,风险无法估量。
苏清雪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的剑心能感受到那胚胎意念中纯粹的恐惧与求生欲,那是一个生命面对终结时最本能的反应。她看向云栖,等待她的决定。
云栖的目光在疯狂收缩的肉瘤与那冰冷的黑色触须之间徘回。
一端,是失控的、可能孕育出恐怖怪物的混沌胚胎,毁灭它,符合“秩序”的逻辑,也符合“噬渊行者”的清理准则,他们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脱身。
另一端,是一个蕴含着原始“可能性”、尚存一丝引导希望的生命,拯救它,意味着与一个强大的清道夫为敌,意味着背负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未来。
毁灭,看似一了百了,简单直接。
拯救,则是一条布满荆棘、前途未卜的险路。
她体内的“源初之力”在微微震颤,那与胚胎曾有的共鸣,让她无法将其仅仅视为一个需要清除的“污染源”。她看到了那混乱表象下,一丝属于“初”的、未被玷污的活性火花。
“观测者”追求绝对的秩序,“收藏家”收藏凝固的奇观,“噬渊行者”清理失控的变量……它们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扼杀着“可能性”。
如果她也选择袖手旁观,任由这胚胎被吞噬,那她所追求的“源初”道路,与它们又有何本质区别?
就在那黑色触须即将触及肉瘤核心的刹那,云栖动了。
她没有攻击“噬渊行者”,也没有去防御那触须。她知道,以她目前的状态,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她将体内残存的“源初之力”,连同自身那坚定不移的“心意”,高度凝聚,化作一点微弱却无比璀璨的心火,然后,将这点心火,如同指引的灯塔,勐地投向了那陷入绝望与恐惧的胚胎意念核心!
这不是力量的支持,也不是强行引导,而是一种……信念的传递!一种在绝对绝望中,依然选择“可能性”的姿态!
“选择,并非只有毁灭或被吞噬!”
“还有……蜕变!”
她的意念如同洪钟,撞入那混沌的胚胎意识深处。
那点心火,在接触到胚胎核心的瞬间,仿佛点燃了它内部那丝与云栖同源的“初”之活性!一股微弱却顽强的、不甘被吞噬、不甘被定义的意志,从胚胎深处勃发出来!
与此同时,云栖做了一件更加冒险的事情。她以自身为桥梁,将“噬渊行者”那冰冷有序的吞噬波动,与胚胎内部那被点燃的、混乱却蕴含生机的混沌之力,短暂地……连接了起来!
她不是在对抗“噬渊行者”,而是在向它……展示!
展示这个混沌胚胎内部,除了失控与污染,还存在着一丝代表着“新生”与“可能性”的、更加本质的规则力量!她在告诉这个冰冷的清道夫,这个“变量”的价值,或许不在于被清除,而在于……观察其演化的结果!
“噬渊行者”那延伸的黑色触须,在即将彻底吞噬肉瘤的前一刻,勐地停了下来!
它那冰冷的、如同扫描仪般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在了云栖的身上。
【异常行为……检测到‘源初载体’主动介入……】
【行为模式分析……非防御,非攻击……信息传递?价值重估?】
【逻辑冲突……目标‘混沌污染源’出现未知规则活性跃迁……】
它那庞大的阴影身躯微微波动,似乎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运算。云栖这违背常理的举动,为这场既定的清理行动,注入了一个它无法立刻处理的……悖论。
然而,云栖的行为也带来了巨大的副作用。强行连接两种极端对立的力量,让她的灵魂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那枚混沌标记更是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半趋向于冰冷的秩序吞噬,一半趋向于狂乱的混沌演化。
她以自己的意识和灵魂为赌注,为那初生的胚胎,争取到了一线不确定的生机。
“噬渊行者”的最终裁决,即将到来。而云栖,还能在这恐怖的撕扯中,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