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我的手!!!”
英姐和小木的声音同时响起。
嘶哑、破音。
两双手臂,带着血污,带着对同伴的不顾一切。
从井口上方探了下去,直直伸向罗隽!
罗隽模糊的视野中,两团阴影在刺目的、仿若红日的光芒中直直伸来!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上伸出左手!
啪!
手指与手掌擦过!
滑腻的血污让她就此脱手!
她的手指在瞬间再次发力,死死地重新叩住了手腕!
一股坚定的力量瞬间从上方传来!
罗隽脚下同时猛地一蹬!
啪!
右手也牢牢地抓住了另一只手!
“呃啊——!!!”
上方同时发出一声吼,二人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力,向上猛拽!
罗隽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拔地而起!
猛地向上窜去!
噗!
她的身体被彻底拖出了井口!
身下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曳在井沿。
就在她完全脱离的刹那——
轰——!!
下方的井道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
一道粗壮的深绿色藤蔓,挟着粘稠的汁,猛地从井口激射而出!
直刺向瘫倒在地的三人!
呼!
凌厉的风,瞬间闪至!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
宁芊双手抓着一块圆形的铸铁,如同挥舞着巨盾!
狠狠地拍砸在井口之上!
噗嗤!
咔嚓!
粗壮的藤蔓被砸中!
瞬间汁液四溅!
数条根茎应声断裂,带着粘液无力地垂落!
浓烈腥臭的汁液溅射开来,洒在地面,差几米就会溅到三人身上。
宁芊眼神锐利,左右飞快扫视。
目光瞬间锁定在一侧,半人高的枯黄草丛中——
那里,静静地趴伏着一辆盖着厚尘的暗红色老款轿车。
她深吸一口气。
脚下,那沉重的铸铁,再次传来心悸的的撞击和挤压!
咚!咚!咚!
厚重的井盖在冲击下晃动、跳动!
就像是有一头巨兽正要顶开束缚!
宁芊猛地冲向那辆废弃的轿车!
她绕过车头,冲到驾驶室一侧,双臂探出,死死撑在车框上沿,身体向后倾斜!
女人的双腿如同钢桩,肌肉瞬间贲起,爆发出膨胀的轮廓!
“呃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迸发!
额头、脖颈、手臂,血管如同树根暴起!
双臂疯狂充血,将原本就紧身的衣物撑得几乎裂开!
嘎——吱——!!!
沉重车身发出一阵牙酸的呻吟!
四个老化的轮胎,在推力下,与下方的沥青爆发出刺耳的摩擦!
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这辆沉重的钢铁,竟然真的被她一寸寸地推动了!
轮胎碾过碎石和杂草,留下辙印,缓缓地朝着那个不断跳动的井盖挪去!
瘫在地上的三人,此刻刚刚勉强适应了外界的光。
眼前这景象让她们彻底陷入了呆滞!
英姐的嘴半张开,小木甚至忘记了急促的咳嗽,罗隽也忘记了剧痛。
三双眼睛瞪得滚圆,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们看着那个女人,用肉身推动着半吨的钢铁。
仿佛是神明去镇压来自地底的魔!
轮胎,终于碾上了那不断被顶起的井盖!
轰隆!
嘎吱——!
巨重压下!
井盖发出一声哀鸣,被彻底压实!
下方那疯狂撞击的声音,猛地一滞!
随即变成了模糊的、不甘的闷响,并且迅速减弱……
宁芊保持着姿势,胸膛起伏,汗水从她鬓角滑落,滴在土中。
她扶着车门,腰弯着,刚才的爆发,对于久未休息的她来说也并不轻松。
她侧着头,仔细地倾听着。
一下、两下……
井盖下的动静越来越弱,彻底消失,只剩下寂静。
宁芊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直到此刻,她才抬起头,带着一丝茫然打量起四周。
这片陌生的天地。
这是……
哪里?
刚刚慌不择路,在管道里看到英姐狼狈的身影,跟着发现了这个钢梯,根本无暇辨别方向。
眼前视野所及,一片荒凉。
脚下是龟裂的沥青,大部分已被枯黄野草和荆棘淹没,只留下一些痕迹。
这里似乎曾是一条道路。
不远处,几座低矮的的废弃砖房,散落在荒草丛中。
更远处,灰黑色的、粗糙框架的未完工楼体,突兀地刺向天空,在暮色中投下剪影。
一股浓重的萧瑟,瞬间席卷了荒野。
淹没了逃出生天的四人。
宁芊疲惫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那三个呆若木鸡的身影。
她的眉头微蹙,缓缓开口。“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英姐迷茫地环顾四周。
发现这个通道出口纯属意外,哪还顾得上看地图?
她只依稀记得图纸上大致方向是在市区的边缘,具体位置……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小木勉强撑起上身,双手压着疼痛的胸,努力想要捋顺气息,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远方。
一轮巨大、诡异的血红夕阳,沉沉地压在地平。
如同流血的伤口。
它藏匿在无数摇曳的枯黄与深绿之间,将光线染成一片暗红。
风,掠过这片被遗弃的荒原,卷起一阵阵草的波浪,发出“沙沙”声响。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凉,无声无息地缠上每人的心头。
沉默。
笼罩着四人。
只有风穿过时发出的呜咽。
井盖下,再无任何动静。
连那不甘的隆隆声也消失了,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宁芊揉了揉自己的脸,鼓起腮帮,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行吧。”
她的声音平淡,带着一丝疏离,目光扫过三人。
“我走了。”
她没有再看三人一眼,仿佛她们只是几块石头。
转身,没有丝毫停顿,钻入了那片茂密的枯黄草丛中。
窸窸窣窣……
草叶被挤开发出声响,身影迅速被高耸的草吞没。
那片被挤开的间隙,无声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穿过。
荒野的风,依旧在吹,卷起尘土。
剩下的三人,目光呆滞地追随着她消失的方向。
直到那晃动的草,归于平静。
英姐转过头,目光与狼狈的小木和罗隽对上。
三双眼睛里,都充满了疲惫,以及对这片荒野的迷惑。
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言说的话题。
只有血红的夕阳,将她们死里逃生的身影,在如海浪般的荒草上拉得很长。
像三个,被世界遗弃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