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道右侧。
那里不再是开阔的拱洞,而是出现了一个方形的的狭窄道口。
这个通道被大量的藤蔓覆盖了。
藤蔓从通道上方石壁的裂缝里钻出,粗壮扭曲,相互缠绕,像无数条墨绿的蟒层层盘踞,将整个通道封得严严实实。
藤蔓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粘液,在光束下泛着油光。
藤蔓间,能看到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它们密密麻麻地穿梭,在植物间缓慢地爬行,还有一些多足生物在阴影里快速的逃窜。
整个通道口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败。
宁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黑色大衣,又看了看眼前这片挂满粘液的“门帘”。
她的脸上极度嫌弃,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声音里带着认命。
男人木讷地点点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他走到那片藤蔓前,没有犹豫,侧着身子开始往里钻。
粘液蹭了他一身。
似乎想起了什么,男人费力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指腹碾过那些仍在爬行的虫子,用力将几根粗壮的藤蔓向两侧掰开,硬生生扯出一条较宽的缝隙。
他用眼神示意宁芊,带着一种卑微的讨好。
宁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从这个被掰开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藤蔓上的粘液不可避免地蹭到肩膀,一穿过藤蔓屏障,她立刻一把揪住前面男人的衣领,用力将他往前一甩。
“继续带路。”她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刚才那点示好而变得温和。
男人被扯得一个趔趄,本就破烂的衣领发出“嗤啦”一声,被扯烂了大块。
衣领裂开的线头下,露出脏污的灰色内衬。
手电的照射穿过他的肩膀,那被刻意涂满的碎肉污血的掩盖下,皮肤显露出一种异常的苍白。
甚至与宁芊那非人的苍白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的目光在那片苍白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她看着前方那个畏畏缩缩在光束中颤抖的背影,忽然开口,“你们多久没出来了?”
男人的脚步顿住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手电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呃!”刺眼的光让他发出一声惊呼,脖子一缩,手臂条件反射的挡在眼前。
“把你的皮套扯了吧,看着怪恶心的。”宁芊冷漠的音调,自那道耀眼的光束后传来。
他沉默的点头,那只挡光的手臂缓缓放下,另一只手抓住头上那顶伪装的“烂皮”,用力一扯!
“嗤啦——”
伴随着撕开的声音,伪装被扯了下来,露出了真容。
光束罩在他的侧脸。
这张脸是近乎病态的苍白,甚至有些光滑。
意外的是,男人的五官非常清秀,甚至带着一种中性的精致。
柔和的眉毛,挺翘的鼻,薄而浅淡的唇,下颌线清晰。
还有一头自然卷的深棕长发,被那顶伪装压得垮塌,凌乱地贴在鬓边。
如果不仔细看那脖颈处并不明显的喉结,确实容易误以为是一位年轻女性
宁芊注意到,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一丝胡茬的痕迹。
显然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依然保留了清洁习惯。
或者说……他们有清洁的条件?
宁芊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两秒,冷冷地移开了光束,重新照向前方。
“走。”
男人默默地将那团扯下来的烂皮小心地折叠,带着一种珍惜。
然后,他从自己脏污的卫衣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将那团伪装仔细地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继续迈步。
通道变得更加狭窄。
除了脚步和偶尔翻腾的水花声,只有一片死寂。
宁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下水道都连到哪?”
前方的卷毛正小心地避开脚下黑乎乎的老鼠尸体。
他声音依旧怯生生的,“周市里……哪都通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因为我们……只在这一片晃荡。”
宁芊有些意外这个回答,手电微微上移,“市区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走远点?去其他区?或者干脆离开周市?”
男人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的通道变得更加复杂。
大量的的墨绿色藤蔓从头顶垂挂下来,如同帘幕几乎挡住了去路。
藤蔓上,强光扫过,几只长着细长毛腿的蜘蛛受到惊吓,迅速缩回深处,消失不见。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带着一丝请示。
他指了指那些垂挂的藤蔓,又指了指下方的一个空隙——
那里有一个垂挂的巨大横梁,下方与地面有一个狭窄的空隙。
他在跟宁芊示意自己要钻过去。
光束晃了晃,算是默许。
卷毛缓慢蹲下,撩开那些满是粘液的藤蔓。
他探进半个身子,动作尽量放轻,生怕引起身后的任何误会。
等到宁芊也矮身,利落地从同一个空隙钻过,他才缓缓直起身。
背对着宁芊,男人深吸一口气。
“我们……试过去其他的更深的通道……想找一条……可能更安全的路……”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可走出去没几公里……就出事了。”
“我们遇到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很可怕的东西……”
宁芊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有特殊感染者?”握着手电的指节下意识地紧了半分。
卷毛沉默地在光束中走着,背影佝偻。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恐惧的声音回答,“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宁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疑。
“对,我不知道……”
男人似乎在崩溃的边缘,音调颤抖带着一种绝望。
他轻轻摇头,甩掉可怕的回忆,“因为我压根没有看到它的全貌……我只记得……黑暗中同伴突然发出的尖叫,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拖走了,速度非常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一个接一个……就在我们身边被拖走,然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们……再也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抖动。
恐惧是真实的,绝非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