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
陆寒醉意上涌,摇着手,满脸无奈:“不行了不行了,真顶不住了!”
说着撂下杯子,身子一歪,直接倒在谢卓颜怀里。
看来这酒量,还得接着练啊!
夜深人静。
陆寒迷迷糊糊醒来,起身如厕。
昏黄烛光下,他看见谢卓颜坐在桌前,低着头专心做着什么,手里似在穿针引线。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忙什么?”
陆寒揉着眼睛走近。
谢卓颜听见动静,慌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可陆寒还是瞥见了——
一件通红的衣裳。
确切地说,是一袭嫁衣。
刹那间,他心头一震,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在给自己绣嫁衣?”
陆寒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被戳破心事,谢卓颜耳尖微红,低声说:“我们神剑山庄的姑娘出嫁,都要亲手绣一件嫁衣。
我自小练剑,从没碰过针线……所以,进度慢了些。”
陆寒摊开她的手掌。
指尖上布满细小的针眼,有的还在渗血。
不知为何,他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说来奇怪,以往她浴血奋战,重伤濒死时,他也心疼。
可那时的心疼,远不及此刻这般真切。
或许,唯有此刻的她,才不只是并肩杀敌的伙伴,更是那个愿意为他低头缝衣的女子。
“还差多少?”
他轻声问。
“还早呢。”
既然瞒不住,谢卓颜索性将嫁衣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尚有许多未完工之处。
陆寒笑了笑:“不急,慢慢来。
等以后回了七侠镇,咱们安顿下来,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谢卓颜抿嘴一笑,柔声道:“我相信你。”
“你等等。”
陆寒忽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她疑惑地问。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铁匠铺。”
铁匠铺里,那支尚未完成的第四根精钢箭仍静静躺在铁砧上。
陆寒抽出绝世好剑,从中截下一小段。
谢卓颜跟在后头,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要做什么?
只见陆寒用剑尖小心挖空那段金属,再细细打磨。
不多时,一枚黝黑发亮的铁环出现在他掌心。
他又用剑刃在上面缓缓刻下两个字——
言颜。
随后转身,将戒指托在掌中,望着谢卓颜道:
“在我家乡,这种东西叫戒指,你或许听说过。
它是心意的象征,代表此生不离。”
“我把咱俩的名字刻在上面,意思是,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谢卓颜望着那枚粗糙却闪着微光的铁戒。
虽只是寻常精铁所制,却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
但此刻在她眼里,这只戒指却成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她含着笑意抬起右手,轻声说:“帮我戴上可以吗?”
陆寒微微一笑,答道:“当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走个仪式。”
“仪式?”谢卓颜略带疑惑地眨了眨眼。
话音未落,陆寒忽然单膝跪地,抬头凝望着她,声音微颤:“谢姑娘,你愿不愿嫁给我,做我一辈子的妻?”
这一问,如惊雷般击中心底。
谢卓颜怔住了,随即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欢喜。
她万万没想到,所谓“流程”,竟是这般庄重又动人的方式!
在过往的岁月里,她何曾见过男子以如此真挚的姿态向女子许下终身?
“我愿意。”她脱口而出,没有半分迟疑。
说着,她缓缓伸出手去,指尖微颤,却坚定无比。
陆寒轻轻托起她的手,将戒指缓缓套进她无名指——动作温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梦境。
“这枚戒指戴上了,你的无名指,从此便有了名字。”他低声说道。
说完,他站起身,忽然俯身一抱,将她打横揽入怀中。
谢卓颜猝不及防,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脸颊泛红:“你……要做什么?”
陆寒眸光一闪,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凑近她耳边低语:“接下来,是洞房预演时间。”
她一听,心跳陡然加快,搂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收得更紧了些。
(以下八千字省略。)
二月十五,天光初霁。
雁门关大捷的消息如风传遍九州。
杨业率边军与江湖义士共守雄关,力退契丹大军,更令辽主耶律洪基亲口立誓:有生之年,永不犯宋。
消息一出,举国震动。
朝堂上下皆称杨将军谋略有方、守土有功;
而武林之中,众人热议的却是另一桩奇事——天人楚相玉现身,却被陆寒等四人联手斩杀!
当今天下,论武道巅峰,莫过“天人”之境。
此等人物,已近乎传说。
昔年少林扫地僧一语度化萧远山、慕容博,震慑江湖;
而后楚相玉接连诛杀叶神油、九幽神君、顾佛影三位绝世高手,威震南北。
此三人哪一个不是纵横多年、战绩赫赫的顶尖强者?
正因他们威名显赫,败于天人之手,才愈发衬得天人高不可攀。
可就是这样一位近乎无敌的存在,竟在雁门关下,被陆寒等人围攻致死!
谁能不震惊?谁又能不信服?
那些曾亲历战场、目睹全过程的江湖人士,如今走到哪儿都被人奉为上宾。
茶楼酒肆之间,无数人争相请他们饮酒叙谈,只为听一段那夜血战的真相。
代州某客栈内,一名粗布短打的汉子正说得兴起,唾沫横飞:“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天我在城头拼杀,忽然听见城下一声怒吼——‘我是沙场来的人!’”
众人屏息静听。
他顿了顿,一拍桌子:“我当时心里就嘀咕,谁这么狂?敢这么喊?”
“结果我刚砍翻一个契丹兵,探头一看——嘿!那人竟是陆先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陆先生再厉害,对面可是天人啊!能说杀就杀?”
“可你们猜怎么着?他还真就一刀送走了楚相玉!”
说到这儿,那汉子故意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周围听众急得直催:“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他慢悠悠端起茶杯,咂了咂嘴:“这茶嘛,喝着有点淡。”
众人立刻会意,齐声高呼:“小二!上酒!拿最好的十八年女儿红来!”
“来喽——”
待酒香四溢,杯盏满桌,那汉子美美啜了一口,顿时精神焕发,又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这般场景,并非独此一家。
从汴京到洛阳,自襄阳至成都,甚至西夏驿道、大理街头,都有人在传颂那一夜的风云激荡。
陆寒之名,自此响彻天下。
司马温公旧宅深处,关七仍盘坐于屋中,双目空茫,铁链缠身,气息微弱。
狄飞惊立于门侧,望着他,轻声道:“外头都在说,陆寒有斩杀天人的本事。”
吴其荣摆了摆头,道:“这功劳不能全算在他一个人头上。”
他虽一直守在司马温公的老宅里未曾外出,但耳目尚灵,外头的事也知晓不少。
雁门关前那一战的经过,他听得尤其清楚。
“谢卓颜这个人我不熟,可苏梦枕和红袖神尼是什么角色?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若不是他们三个联手缠住楚相玉,耗尽他的气力,又为陆寒争取到出手的时机,”
“陆寒怎么可能取了他的性命?”
“真要一对一单挑,我敢说,楚相玉有的是手段能置陆寒于死地。”
狄飞惊听了这话,微微颔首:“你讲得没错,这事确实不光是他一人之功。”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是最关键的那个环节。”
若没有陆寒那出神入化的箭法,若没有那柄绝世名剑,换作旁人,未必能一击毙敌。
吴其荣抬眼望向狄飞惊,问:“你是在怕关七斗不过陆寒?”
狄飞惊摇头:“关七和楚相玉不一样。”
“楚相玉不过是刚踏进天人门槛,传闻他能引动天地之力的范围连十丈都不到。”
“而关七是久负盛名的老牌天人,当年巅峰之时,方圆八十丈皆在他掌控之中。”
“哪怕如今被炼成药人,实力折损三成,至少还能覆盖五十丈,远非楚相玉可比。”
“拿关七去对付陆寒,绝不会落于下风。”
吴其荣默默点头。
的确如此。
同为天人,楚相玉只是最末流的一个,与关七相比差得太远。
“那你究竟在忧虑什么?”
狄飞惊轻叹一声:“我原以为,一个月便足以完成药人转化。”
“可如今已近两月,依旧未能成功。”
这话让吴其荣一时语塞。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这些日子,他时常短暂清醒,每次不过片刻,却让我如同坠入幽冥,冷汗直冒。”
关七一旦恢复意识,心念微动,便可引动周遭天地之力,刹那间就能将他毙于无形。
所以他说每次见关七睁眼,都像从鬼门关爬了一圈回来,半点不虚。
狄飞惊明白,这段时日吴其荣过得如履薄冰。
他低声说道:“你担着这份风险,实在不易。”
吴其荣摆手:“这也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