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凰并未言语,只默默收紧了胳膊。
眼皮沉重的合上,虞庆帝又费尽全部力气再次睁开,成了半眯着状态。
视线越发恍惚不清,即将沉落的太阳化作无数重影。
“姐姐...白芷他们...还好吗...”
嘴唇微微动了动,每说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君凰心头一颤,“他们很好”
这时的虞庆帝神情已然恍惚,无力思考,只能本能的相信她说出的话。
听到白芷赤箭安好的消息,半眯着的眼睛少了些许愧疚。
“那就...好...只可惜...没能见阿姐...一面...”
“姐姐...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吗...”
“有”
“那...我向她...许...个愿...”
“时麟想许什么愿?”
“一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
二...二愿...来世与...小傻子做骨肉...兄弟...
三愿...姐姐...年年岁岁...平安...喜乐...得...尝...所...”
“愿...”
最后一抹光辉消失在天际,带走了所有心愿。
一滴清泪滑落,滴落在虞庆帝缓慢闭上的眼角,顺着冰凉的面颊滑落。
心中紧绷的线轰然断裂...
艮元十年三月初八
虞庆帝驾崩,享年二十四岁
虞朝与列国不同,帝王不定谥号,登基时的名号永久相随。
庆字意为福泽与吉祥,象征着期待与美好。
不论初登基之时做了什么,但之后的七年里,他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庆字。
乾旻城挂满了白帆,纸钱迎风飘洒。
街道上寂静一片,全然不见摆摊叫卖的小贩,百姓用自己的方式缅怀这位贤德君主。
棺椁入土的那一日,街道上跪满了百姓,人手三炷清香朝着帝宫方向祭拜。
下葬当晚,君凰趁着月圆之夜打开了棺椁,以血为引在虞庆帝眉心刻下印记。
......
“什么?先帝是被长公主害死的?这怎么可能?”
“帝王家又不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来的什么骨肉亲情,可怜先帝御驾亲征被人暗害”
“胡说八道,你们难道不知,先帝临去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帝位交付给长公主,就连兵符也一并交还,一群傻子,听风就是雨”
“啥?那岂不是让长公主做君主帝王?这哪行?”
先帝入葬不久,谣言还是传了出去。
有文武百官坐证,外加长公主辅佐先帝做出的功绩,谣言很快消散。
因着女子登基为帝一事,文人雅士汇聚的茶馆中掀起了一片巨浪。
乾极殿上
文武官员各站一列,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君凰一身月白衣裙端坐在凤椅,右手搭在扶手上,眼底一片冰凉。
紫菀站在身侧,脸上不见任何光彩,只留下永久不化的寒意。
“臣启奏长公主,眼下我大虞的不少文人已经开始私下联络,准备万民书请愿,此事可大可小,得有个好的解决方式,若不然只怕是...唉...”
此话一出,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满脸无奈。
部分官员还想着推举一位君氏男子上位,意图立下从龙之功得高官厚禄。
逸王不肯做帝王,君氏宗族还有不少人。
首先考虑的便是那酷爱美食的恭阳王,其子孙不少,总能挑到合适的。
“王大人所言甚是,臣以为,此事若不尽快了断,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是啊!文人的笔墨可是一把利刃,稍有不慎只怕惹祸上身”
“臣附议,还请长公主早做决断”
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实打实想解决事情,有的则是火上浇油,想以此胁迫长公主交出帝位。
声音愈演愈烈,渐渐变为试探,还带着隐隐的逼迫之意。
“呵~”
一声不屑回荡在殿中。
君凰眼眸微抬,冷漠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眼神扫视一众官员。
“依本宫看,诸位大人怕不是想借此逼迫本宫让出这个位置,好得一个从龙之功潇洒快活吧!”
不冷不淡的一句话,听的人脊背窜上凉意。
左相心头一颤,率先跪地。
几位深知长公主秉性的官员紧跟跪下。
陆陆续续跪倒一片。
“微臣惶恐——”
君凰嗤笑一声,“惶恐?真是可笑”
“昔日大虞危在旦夕,蛮夷屠城,瘟疫横行,列国施压,尔等不知惶恐为何物,如今却为本宫登基帝位一事惶恐成群”
“微臣有罪——”
“行了,都起来吧!乾极殿不比其他地方,这地砖啊!都是用极阴极寒的泥土阴干制成的,跪久了生寒腿,诸位都是栋梁之材,不容有失”
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威慑之力。
“谢长公主——”
左相几人听罢,冷汗连连,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窜上后脖颈。
完了,长公主定是要放大招了。
“礼部右郎中,工部左郎中,吏部侍郎,工部员外郎,兵部侍郎,这五位何在啊?”
得,这下是真的完了。
刑部尚书赶忙朝着左相使了个眼神,又朝着礼部尚书摇摇头示意不要帮着说话。
被点到名的五人走出官员行列,手持笏板跪地行礼。
然,不等下跪,上位者幽幽开口。
“本宫可当不得你们这一跪,五位大人都要另择明主了,本宫受了礼,怕是会折寿呢!”
五人心下咯噔一声,面上如常。
欲辩解之际,极大地压迫感迎面而来。
“尔等奔走四方拉拢朝臣私下推举新帝人选,是为不忠”
“蛊惑文人散播谣言,以口舌之力搅动朝堂,是为不义”
“为帝者乃为国父,先帝尸骨未寒,尔等大肆汇于酒楼畅聊痛饮,是为不孝”
“谣言四起,尔等视若无睹,更兼火上浇油,是为不仁”
“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有何颜面立足于我大虞朝堂——”
四顶帽子扣下,五人霎时间慌了神。
“长公主息怒,臣冤枉啊!”
“住嘴——”
君凰厉声呵斥,杀意四起,弥漫眼眸。
紫菀上前两步,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丢在五人面前。
五人颤颤巍巍的拿起纸张。
待看清上面所写内容,面如死灰。
不光写了他们所做之事,去哪个酒楼,花了多少银钱都记在上面,极其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