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启率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将领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剩余七座城池。
粮草被烧，几十万大军败退，兵士死伤无数。
景炤两国元气大伤，各自退回先前攻占的城池。
虞朝胜了，然损伤的兵士将领不在少数。
列国之战，就此停歇。
官道上，一辆马车飞快的向前，车轴颠簸声不断。
白芷面带病态的倚靠在车壁，喘气声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艰难。
虞庆帝与赤箭躺在车内，时而清醒时而昏厥。
没了内力，只靠着续灵丸吊住性命，赤箭状态越发不好。
因着血液回流，皮肤下蓝紫色的血管消失不见，皮外生了斑斑点点，是一种颜色浅淡的尸斑。
虞庆帝体内有着内力抵抗，情况比赤箭强上一些。
“白芷...”
虚弱无力，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
白芷灰暗的眼眸中多了一丝亮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害怕。
“赤箭，你醒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人揽入怀中，好似是什么稀世珍宝，紧紧搂住。
“赤箭，你别睡了，好吗？明日就到帝宫了，很快就能见到主上”
赤箭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耷拉着，眼神也不似寻常那般倔强，多了些许柔情。
他想伸手抱抱她，可他做不到。
许是回光返照，撑着一口气，话语并未间断。
“白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那时的你浑身上下散发着死气，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主上让我找个婆子照顾你，我当时就在想，那些婆子粗手粗脚的，怎能照顾好一个破碎的布娃娃呢？
除了换洗衣物，照顾你的活计我全部包揽。
破碎的布娃娃总会让人发现捡起来，东一块西一块，一点点的拼凑，都是我的...”
一抹灰白悄然遮盖眼眸，瞳孔一点点的涣散。
白芷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砸落在冰凉的皮肤。
她的双手环的更紧了。
哭着哭着，“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还在一个劲儿的掉落。
“你总在我耳边嘀咕布娃娃，听的烦都烦死了，可我就喜欢你傻乎乎又直白的唠叨样，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话能那么多，耳朵都快起茧子”
哪怕再主上身边，赤箭也会是只干活少说话的那种，唯独对她唠唠叨叨。
后来啊！她学了武，他们一起待在主上身边，陪着主上走南闯北的人又多了一个紫菀。
他的话少了很多，她也从自闭中逐渐找回了自己，变得开朗起来...
“白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喜欢那个我亲手缝补起来的布娃娃”
赤箭想看清她的面容，却只看到一片灰白。
白芷轻笑出声，柔声道：“有”
虽是现在，但并不晚。
温热的唇瓣轻轻贴在冰凉的额头，带来最后一丝温暖。
“等你好起来，咱们向主上讨个情，找间屋子小住，可好？”
“自然是好的，我的布娃娃想做什么都可以”
赤箭的呼吸越发微弱，胸膛已经看不见起伏，眼睛仅剩一条细缝，强撑着不想闭合。
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忽大忽小。
“白芷...告诉主上...赤箭往后不能站她身侧...愿主上...得偿所愿...莫留遗憾...”
他好想再摸摸她啊！就一下...一下...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什么，白芷牵起他的手，贴上了脸颊。
麻木的手还是感受到了湿漉漉的泪痕。
她怎么还在哭？
他的布娃娃应该是笑容满面，没有愁绪烦恼才是。
“别怕...我...保护你...”
“一屋...两人...三食...四季...唯...你...”
最后一字落下，眼皮沉重的合住，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呼吸也在这时停止...
白芷静静的抱着他，力道之大似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
眼泪如汹涌的洪水落下，嘴角挂着他第一次逗她开心的笑，哼着他第一次哄她的小调。
不知过了多久，虞庆帝被轻柔的哼唱声唤醒。
“白芷，赤箭他怎么样了？”
这是他每每醒来都会问的话，他怕赤箭会坚持不住。
也想过将内力还回去，可血液逆流一点点的汇聚心脏，没有血液流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挪动身子都做不到...
白芷抬手擦了擦眼泪，将赤箭的情况隐瞒下来。
“陛下安心，明日就到帝宫了，主上一定会救我们，到时候多休养休养就是了”
虞庆帝刚想问些什么，意识一点点的变得模糊，再一次昏厥过去。
白芷情绪起伏过大，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猛地伸出手，手指抠住车窗，喃喃自语。
“白芷...你要撑住...”
次日晌午
坐在司政殿批阅奏折的君凰眼皮猛地一跳，手中朱笔顺势停下。
紫菀察觉到不对，出声询问：“主上，您怎么了？”
“没什么，今日是什么日子？”
“回主上，三月初...”
没等说完，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个滑跪扑倒在地。
“长公主，不好了，陛下重伤，白芷姑娘与...”
话音未落，耳边一阵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就是紫菀急匆匆追上去的背影。
小太监瘫软在地，嘴里呢喃不断。
君凰以最快的速度朝宫门飞掠而去，迎面遇上朝着这边而来的马车。
随着赶车的兵士扯住缰绳，马车停下。
“白芷——”
车内昏昏沉沉的人听到声音，使出浑身力气勉强睁开了眼。
车帘掀开，四目相对。
“主上...我们回来了...”
君凰欲要动手救治之际，白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主上...先救陛下...”
君凰并未理会，左右两只手分别搭上二人的脉搏。
白芷瞳孔逐渐溃散，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陛下可有救？”
君凰摸到死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喉咙。
对上白芷那期望的眼神，她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
“有救”
是的，一个从不说谎的人，居然说出了骗人的话。
白芷脑袋不受控制的点了下，趁着自己还剩半口气，将赤箭的话带到。
临了，只留下一句话。
“主上，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将我们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