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与亲王们查看牧场，闻言笑着摆手：“让她们去，朕倒要看看，谁是这草原上的‘穆桂英’！”
一声令下，四匹骏马同时冲了出去——
皇贵妃年世兰的“踏雪”果然名不虚传，四蹄翻飞间已冲到最前头，她伏在马背上，风灌满了衣袖，恍惚间竟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跟着哥哥在坝上狂奔，身后的喝彩声与此刻重叠，连心跳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妙嫔博尔济吉特·萨仁的栗色马紧随其后，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深谙借力之道，见皇贵妃的马快，便贴着草坡绕行，借着地势渐渐追近。
「萨仁，蒙语中指月亮」
两人并辔时，妙嫔回头笑喊：“娘娘，小心前面的沙丘！”
话音刚落，“踏雪”已腾空越过沙丘，溅起一串沙砾。
禧贵人巴林·敏佳与巴林答应巴林·赛音这对姐妹也在后头较着劲。
巴林答应的白马虽快，却不如禧贵人的枣红马稳健，两人时而并行，时而交错，银饰的碰撞声与马蹄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曲子。
巴林答应忽然勒马，从怀里摸出块奶豆腐丢进嘴里：“姐姐，歇口气再比！”
禧贵人被她逗笑，也跟着停在沙丘上，望着远处缠斗的两人直拍手。
最热闹的还是孩子们那边——
淑和骑着匹小马，在离帐篷不远的草地上慢慢跑着，欣嫔站在坡上，目光始终没离开女儿的身影。
淑和的骑术刚学不久，身子坐得笔直，小鞭子轻轻打着马臀，小马“嗒嗒”地走着，忽然被只蝴蝶吸引，猛地偏了方向，吓得淑和惊呼一声，却死死攥着缰绳没松手。
“慢点！”欣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脚下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见淑和稳住了马，才松了口气，笑着对身边的宫女道：
“这孩子，一向是个温和有礼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有股子犟劲儿。”
话里带着嗔怪，眼底却是藏不住的骄傲。
三阿哥与四阿哥的赛场设在东边的草甸上。
弘时骑着匹黑马，身后跟着三个伴读，四阿哥的白马旁，索绰罗·铁保正低声叮嘱着什么。
清婉抱着个西瓜，蹲在坡上当裁判，见两人都勒好了马，便举着瓜皮喊：
“预备——跑！”
六匹骏马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三阿哥的黑马起步快，瞬间就拉开了距离，他回头朝四阿哥扬了扬鞭，眼里满是快活。
四阿哥却不慌不忙，按着铁保教的法子，让白马保持着匀速，只在转弯时借着惯性加速，渐渐追了上来。
“四哥哥加油！”梳着蒙古发髻清婉站在坡上跳着喊，小辫子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倒真像个草原上的公主。
铁保在旁看着，见四阿哥的骑姿越来越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四阿哥不仅学东西学得快，还懂得藏拙，自家阿玛看人果真不错。
马群刚掠过一片沙枣花丛，意外忽然发生了——
三阿哥的黑马不知被什么惊了，猛地人立起来，弘时没防备，身子瞬间向后仰去。
“小心！”四阿哥眼疾手快，猛地勒住缰绳，白马人立而起，他趁机探身，一把抓住了弘时的腰带。
黑马还在乱蹦，四阿哥的白马却稳稳地挡在旁边，铁保与另几个伴读也策马赶来，合力制住了黑马。
弘时被拉到四阿哥的马上，脸色发白，攥着四阿哥的衣袖直发抖：“谢、谢谢四弟……”
四阿哥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三哥。”
两人共乘一马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刚才的竞争仿佛被风吹散了，只剩下少年人并肩的身影。
清婉跑过去，见三阿哥没事，才想起比赛的事，歪着头问：“那谁赢了呀？”
三阿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四弟赢了，马儿骑得比我稳，胆子也比我大。”
西边的跑马比赛也到了尾声——
年世兰的“踏雪”率先冲过终点，她勒马转身时，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妙嫔骑着栗色马追上来，缰绳上还缠着朵沙枣花：“娘娘的骑术，比草原上许多巴图鲁都要厉害！”
禧贵人与巴林答应并排走来，两人的马都在喘气，巴林答应的银冠歪在头上，却笑得直不起腰：
“我输了！姐姐的枣红马比我的白马稳多了！”
禧贵人从怀里摸出块手帕，替她擦了擦汗：“下次换你的‘追风’来，我未必赢得过。”
皇帝站在坡上看着这光景，忽然对身边的亲王道：
“你看她们，倒比咱们这些男人还有精神。”
几位亲王笑着点头：“皇贵妃娘娘和几位主子，真是把草原的性子融进骨血里了。”
篝火升起时，众人围着火焰坐成一圈。
马夫们烤着全羊，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
年世兰接过皇帝递来的马奶酒，两人碰了碰碗，酒液入喉，带着股子烈劲儿，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没想到你还记得怎么赛马。”皇帝望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怀念。年世兰笑了：
“有些本事，刻在骨子里，忘不掉的。”
她想起下午在马背上的风，想起妙嫔追上来时的笑，忽然觉得，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不是困在翊坤宫的皇贵妃，只是个爱骑马的那个将门之女，年家的女儿。
淑和被欣嫔抱在怀里，小脸上沾着草屑，却还在兴奋地讲着自己骑马的事：
“额娘，我下次要骑大一点的马，像皇贵妃娘娘那样快！”
欣嫔替她摘去头发里的草叶，轻声道：“慢慢来，等你再长大些，额娘陪你一起骑。”
三阿哥与四阿哥凑在火堆旁，分享着一块烤羊腿。
弘时忽然道：“四弟，下午谢你了。”
四阿哥摇摇头：“一家人不说这个。”
伴读们在旁边烤着土豆，香味飘得老远，引得清婉和玖鸢都凑了过去。
夜深了，沙枣花的香气更浓了——
年世兰靠在帐篷柱上，看着火光里跳跃的人影——
妙嫔正教玖鸢唱蒙古歌，巴林答应与禧贵人在数天上的星星，欣嫔牵着淑和的手，在草地上慢慢散步，三阿哥与四阿哥的笑声混着马蹄声，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