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坐在东偏殿的暖榻上，手里把玩着皇帝新赏的玉镯，见宫女进来回话，说顺常在在咸福宫摔了东西，她只是淡淡一笑：
“她爱摔便摔，咸福宫主位是敬妃娘娘，敬妃娘娘都不管她，又与我何干？”
其实她心里清楚，皇帝封她，未必是多看重，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
可那又如何？至少她赢了顺常在，至少她得了恩宠，这就够了。
她素来不琢磨那些弯弯绕绕，想要什么，便直接去争，成不成另说，至少落个痛快。
傍晚时，皇帝果然来了延禧宫——
富察贵人与淳常在正在院里赏花，见他进来便笑着迎上去：“皇上看这桃花，开得比昨日更艳了。”
皇帝走到她身边，看着枝头的粉白，忽然道：“你可知，旁人都说你性子骄纵，口无遮拦？”
“知道啊。”富察贵人摘下一朵桃花，插在皇帝衣襟上：
“可皇上不就喜欢嫔妾这样吗？总比那些心里藏着八百个心眼的强。”
她的手指划过皇帝的衣襟，带着点放肆，却又透着股天真。
淳常在不经意间也想往前凑，却被富察贵人身边的宫女挡了回去，说小厨房新做的点心给她送回了西偏殿。
淳常在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贪吃人设。
皇帝被她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真是个没规矩的。”
语气里却带着纵容。
廊下的宫女太监们见了，都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新封的富察贵人，是真的得了圣心。
而咸福宫的顺常在，对着满殿狼藉，终于忍不住哭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处处小心，却步步维艰，而富察·佩昀那般骄纵无礼，反倒能得偿所愿。
自己落得这般田地，自己如此不得宠爱，难道不是因为她得罪了皇上，导致自己被迁怒？
可她又凭什么？凭什么又得了宠？
窗外的风卷着桃花瓣飘过宫墙，落在咸福宫的窗台上，像一抹刺眼的粉，提醒着她这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延禧宫东偏殿的桃花还在热烈地开着，映着富察贵人明艳的笑脸，也映着皇帝偶尔流露出的笑意。
这深宫里的恩宠，从来都没什么道理可言，有人靠温婉，有人靠才情，而富察贵人，偏靠这份不加掩饰的娇纵与直白，撞开了一扇新的门。
至于往后如何，她从不去想——
此刻的风光，便足够她欢喜了。
御花园的春光泼泼洒洒，榆叶梅开得如云似霞，风一吹，落些粉白的花瓣在青石板上。
乐贵人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着，鹅黄的宫装外罩了件月白披风，小腹还未显怀，步子却已添了几分谨慎。
妙嫔怀里抱着玖鸢公主，小公主穿着件绯红小袄，正揪着妙嫔鬓边的珠花玩，咿咿呀呀的声音混着花香，软得像团棉花。
“这几日风暖，出来走走倒比闷在宫里舒坦。”
乐贵人望着不远处的丁香丛，花苞紫莹莹的，像缀了满枝的星子：
“太医说多晒晒太阳好，只是走得久了，总有些乏。”
妙嫔放慢脚步，替她拢了拢披风系带：
“刚起了孕气，仔细些是该的。前面那株海棠开得正好，咱们去那边石凳上歇歇。”
话音刚落，玖鸢公主忽然指着远处咯咯笑，小手指着抄手游廊的方向。
乐贵人顺着她指的望去，见欣嫔正领着两个宫女，提着食盒往公主所的方向走，青绿色的宫装裙摆扫过廊下的青苔，步履轻快得很。
“是欣嫔姐姐呢。”妙嫔笑道：“这时候往公主所去，定是给淑和公主送午膳了。”
乐贵人点点头，淑和公主下午还有骑射课，来不及回储秀宫用膳，故而，欣嫔每隔几日便要去给她的亲亲女儿送午膳。
正说着，欣嫔已走到廊尽头，似乎察觉到这边的目光，转头望过来，见是她们便停下脚步，扬声笑道：
“妙嫔妹妹，乐贵人妹妹，带着小公主出来散心呢？”
妙嫔抱着玖鸢迎上去，乐贵人也慢慢跟过来，笑道：“欣嫔姐姐这是给淑和公主送膳？”
欣嫔拍了拍食盒，盒盖缝隙里飘出淡淡的香气：
“可不是，这丫头昨日夜里来说想吃我宫里小厨房做的翡翠烧卖，这不，刚蒸好就给送来了。”
玖鸢公主伸出小胖手要抓食盒，嘴里“啊啊”地叫着，欣嫔被逗笑了，从袖中摸出块糖糕递过去：
“小馋猫，这个给你吃，烧卖得等你长大了才能尝。”
小公主一把攥住糖糕，往嘴里塞了半块，黏得嘴角都是渣，惹得众人都笑了。
“淑和公主身边的几位伴读可还尽心？”毕竟，玖鸢以后也是要读书有伴读的，妙嫔自然想提前了解了解
欣嫔叹了口气：“算上淑和，拢共四位，都是宗室或是官员里选来的姑娘，年纪相仿，倒也能作个伴。”
“只是这几个孩子们正是淘气的时候，前日还把女夫子的砚台给摔了，气得我罚这几个孩子抄了三遍《女诫》。”
话虽带嗔，眼里却满是笑意。
妙嫔逗着玖鸢：“等我们玖鸢长大了，也去跟淑和姐姐作伴读书好不好？”
小公主似懂非懂，举着剩下的半块糖糕晃了晃，算是应了。
欣嫔看了眼乐贵人的小腹，笑着道：
“乐贵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往后咱们宫里又要多位小主子了。可得仔细养着，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那小厨房的师傅，炖安胎汤最是拿手。”
乐贵人谢道：“多谢欣嫔姐姐惦记了，有需要的地方，妹妹定不同姐姐客气。”
“时候不早了，孩子们该饿了。”欣嫔掂了掂食盒：
“我先过去了，改日得空，再去钟粹宫看你们。”
说着又揉了揉玖鸢的脸蛋：“小公主乖乖的，欣娘娘改日给你带糖人。”
看着欣嫔的身影消失在公主所的月亮门后，乐贵人望着那方向出神：
“欣嫔姐姐对淑和公主，真是疼惜。”
妙嫔抱着玖鸢往回走，笑道：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宝贝着。咱们的小玖鸢，怕是想娇养都不成，得是个皮猴儿呢。”
小公主似是听懂了，搂着母亲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口，留下个黏糊糊的糖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