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瑶走了。
但她留下的话，却像一颗石子，在露台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新世界的火箭？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都是人精，瞬间就品出了这话里不寻常的味道。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挖墙脚了，这是理念的碰撞，是未来路线的争夺！
看来，秦书瑶对这个莫测，是志在必得！
露台上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一松，但看向莫测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复杂。
羡慕，嫉妒，探究，不一而足。
能让林、秦两家的天之骄女当众“争抢”，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最好证明。
今晚之后，“莫测”这个名字，注定要在江州的顶层圈子里，流传很久了。
一些自认为有些身份的宾客，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端着酒杯，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试图上前和莫测攀谈几句，混个脸熟。
“莫总，年轻有为啊！我是恒通集团的王海，我们集团对新金融赛道一直非常关注……”
“莫先生，幸会幸会，我做实业的，刚才听了您和林小姐的高论，茅塞顿开！这是我的名片……”
莫测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谄媚的笑脸，就像在看一堆刚刚刷新出来的Npc，头顶上飘着各自的任务。
恒通集团的王海，是想借他探探林家的口风；那个满脸油光的实业老板，八成是资金链出了问题，想找个新的大腿。
人性，在利益面前，总是这么赤裸得可笑，连基本的演技都懒得维持。
这就是现实。
当你弱的时候，坏人最多。
当你强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对你和颜悦色。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受宠若惊。
只是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抱歉，今天有点累了。”
“以后有机会再聊。”
他既不接受名片，也不深入交谈，用最简单的方式，将这些热情挡在了三尺之外。
林清浅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像一个最高效的过滤器，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天然就隔绝了大部分的骚扰。
她发现，莫测处理这种场面，比她想象中要老练得多。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割裂感。
时而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学生，时而又像个在名利场里浸淫多年的老手。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张牌会是什么。
“我们走吧。”
终于，林清浅开口了。
她不想再让莫测成为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这场“路演”，已经超额完成了目标，再待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好。”
两人并肩走出露台，穿过灯火辉煌的庭院，走向停车场。
一路上，再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目送着这对在今晚搅动了整个江州风云的“合作伙伴”，消失在夜色中。
橘色的阿斯顿·马丁前。
莫测拉开车门，身体沉入驾驶位的瞬间，冰凉的真皮包裹感和手中方向盘厚重的触感，让他刚刚在宴会上沸腾的血液，重新归于一种冰冷的兴奋。
这是掌控的感觉，无论是人心，还是钢铁猛兽。
林清浅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没有催促他开车。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镜片反射着停车场幽微的灯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车内，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
莫测知道，她在等。
等他这个cEo，就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提交一份完整的“风险评估报告”。
但他偏不。
“嗡——”
V12发动机的轰鸣声瞬间填满了整个车厢。
莫测一脚油门，橘色的跑车像一道闪电，划破黑暗，驶出了云麓山庄。
强烈的推背感将林清浅死死按在座椅上，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终于从前方收回，落在了莫测的侧脸上。
这个男人，永远不按牌理出牌。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解释、会表功、会寻求认可的时候，他却选择了用最直接、最原始的物理加速度，来打乱所有预设的节奏。
“车不错。”
莫测开口：“开起来比想象中更顺手。”
“林总，你们林家的产业里，有汽车制造业吗？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未来的市场，新能源是风口。”
他在转移话题。
用一个宏大到近乎虚无的“产业布局”，来回避眼前最尖锐的“信任质询”。
林清浅没有上当。
“星驰科技，实控人周启航，海外赌债三点七亿，名下资产在三天前被澳门法院冻结。”
她的声音平直，像是在念一份尽职调查报告的摘要。
“这个信息，宏盛资本的投研团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动用了大量海外资源，直到今天下午四点才最终确认。”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了。
莫测心中一笑。
这才是林清浅。
她不关心你如何一战成名，不关心你如何羞辱对手。
她只关心数据，关心信息来源，关心构成你胜利的底层逻辑。
因为只有这些，才是可以被复制、被量化、被纳入她风控模型的变量。
“重要吗？”
莫测反问，目光依然看着前方的路况。
“结果是我赢了，孙宏伟父子成了整个江州上流圈子的笑话。”
“我们的‘诡神资本’，用最低的成本，完成了一次最顶级的品牌曝光。”
“这笔账，我的cFo应该算得清。”
他故意把“我”换成了“我们”。
他在提醒她，他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
追究信息来源的细节，无异于对合伙人的能力进行质疑，这是商业合作中的大忌。
“很重要。”
林清浅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作为cFo，我必须评估公司核心决策的风险来源。”
“你的信息获取能力，是‘诡神资本’最大的阿尔法（超额收益），也是最大的贝塔（系统性风险）。”
“如果这种能力是稳定、可持续的，那它就是我们护城河的基石。”
“但如果它依赖于偶然、或者某个不可控的第三方，那它就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车内光影飞速变幻，她的眼神却像恒星一样，牢牢锁定着莫测。
“我需要知道，我管理的这家公司，它的地基，究竟是建在岩石上，还是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