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重归寂静,唯有流水潺潺,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只是幻影。林雪儿半跪在地,扶着昏迷的梁勇,冰蓝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那恐怖的黑袍人确实已经遁走,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
她自身的状况极其糟糕,修为跌落至凝气境,冰凰本源虽被生命之钥的能量稳住不再恶化,但过度损耗带来的空虚与刺痛依旧清晰。她强撑着,先将梁勇小心地放平,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然后迅速检查他的状况。
梁勇呼吸平稳悠长,面色虽仍显苍白,但眉宇间那令人心悸的死灰色已彻底消散,脉搏也强健有力了许多。显然,那“生命礼赞”不仅惊退了强敌,更对他亏损的本源进行了一次深层次的滋养与稳固,效果远胜任何灵丹妙药。只是强行引动那般力量,对他的神魂和身体负担极大,此刻陷入深度昏迷自我修复,反而是好事。
林雪儿稍稍安心,这才顾得上处理自身的伤势。她取出最后一颗冰心护脉丹服下,精纯的药力化开,温养着受损的经脉,缓解着本源的刺痛。她又运转起冰凰传承中的基础法诀,试图吸纳天地灵气恢复一丝元力,却发现效率极其低下,修为跌落带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雪儿心中忧虑。黑袍人虽退,但难保不会有其他追兵或被方才天地异象吸引而来的人。以她和梁勇现在的状态,随便来一个开元境修士都难以应付。
她挣扎着想要背起梁勇,却发现以自己此刻凝气境的力量,竟有些力不从心。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中带着些许讶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间传来:
“咦?好浓郁的生命气息与……幽冥鬼气的残留?方才此地,似乎发生了一场了不得的争斗啊。”
林雪儿心中剧震,猛地抬头,冰晶长剑瞬间横在身前,尽管手臂微微发抖,眼神却锐利如刀,锁定了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斗笠、作寻常采药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从一株古树后转出。他腰间挂着一个药篓,手中持着一根普通的竹杖,面容普通,带着几分山野间的风霜之色,眼神却清澈温润,仿佛能洞悉人心。其气息内敛,乍一看如同毫无修为的凡人,但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岂会是寻常之辈?
“你是谁?”林雪儿声音冰冷,充满了戒备。她现在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陌生人都抱有极大的警惕。
青衫男子并未在意林雪儿的敌意,目光扫过昏迷的梁勇,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随即又看向强撑着的林雪儿,温和一笑:“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司徒明,一介山野郎中,恰在此处采药,被方才的动静引来察看。观这位小哥气息虽弱,但根基似乎被一股磅礴生机稳固,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姑娘你……本源损耗过度,若不及早调治,恐伤及道基,日后修行难有寸进。”
他话语平和,点出梁勇和林雪儿的状况,竟是一语中的,显示出极高的眼力。
林雪儿心中警惕更甚,此人绝不简单。“不劳阁下费心,我们这便离开。”
她再次尝试去扶梁勇,身形依旧不稳。
司徒明见状,轻轻一叹:“姑娘何必逞强。此地虽僻静,但方才异象难免引人注目。你们二人如今状态,若是再遇歹人,恐怕……在下并无恶意,只是不忍见两位英才陨落于此。若信得过,前方不远有处隐秘山洞,可暂作栖身疗伤之所。”
他言辞恳切,目光坦诚,不似作伪。而且,他若真有歹意,以林雪儿此刻的状态,根本无力反抗。
林雪儿冰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司徒明,似乎在衡量他话语的真伪。她此刻确实已近油尽灯枯,带着昏迷的梁勇盲目乱闯,风险更大。
“你……为何要帮我们?”她沉声问道。
司徒明笑了笑,指了指梁勇:“医者仁心罢了。况且,这位小哥的伤势颇为奇特,似有古法医治的痕迹,引起了在下的好奇。当然,若姑娘不愿,在下绝不强求,这便离去。”说着,他竟真的转身欲走。
“等等!”林雪儿咬了咬牙,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带路吧。”
司徒明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姑娘明智。请随我来。”
他上前几步,看似随意地伸手扶向梁勇。林雪儿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见司徒明手法轻柔精准,并未触及梁勇要害,只是稳稳地将他扶起,动作间隐隐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梁勇,减轻了林雪儿的负担。
“姑娘请跟紧。”司徒明说着,便扶着梁勇,迈步向山林深处走去。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异常稳健,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林雪儿紧握冰晶长剑,强提精神,跟在后面。她暗中观察着司徒明,此人气息浑然天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这份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绝非普通修士所能及。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茂密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被巨石半掩着的洞口出现在山壁之下。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内部却颇为干燥洁净,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便是这里了,此地乃我平日偶尔采药歇脚之处,还算安全。”司徒明将梁勇小心地安置在洞内铺着干草的石台上。
林雪儿进入山洞,迅速打量了一番,确认并无危险,这才稍稍放松,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连忙靠坐在洞壁旁。
司徒明从药篓中取出几株新鲜的草药,捣碎后递给林雪儿:“姑娘,将此药外敷于关元、气海几处大穴,可助你稳定气息,缓解本源刺痛。至于这位小哥……”他看向梁勇,眉头微蹙,“他体内情况复杂,生机已固,但神魂与肉身损耗皆巨,需要静养,非寻常药物能速效。我观他修炼功法特殊,似乎能自行缓慢修复,外力过多干预反而不美。”
林雪儿接过草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温和药力,确实对她目前的状况有益。她依言敷药,一股清凉之意渗入穴位,那针扎般的刺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多谢。”她低声道,心中的戒备并未完全放下,但至少确认对方目前确实是在帮助他们。
司徒明摆了摆手,在一旁坐下,目光再次落在梁勇身上,若有所思:“生命礼赞……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竟能见到这等传说中的秘术重现。小哥福缘深厚,竟能引动生命之钥的力量。”
林雪儿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司徒先生似乎对那‘生命之钥’和‘生命礼赞’知之甚详?”
司徒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深意:“略知一二。此物牵扯甚大,关乎上古一桩秘辛。据传,它与一场波及诸天的浩劫有关,是代表‘生’之极致的力量碎片,与代表‘灭’之极致的‘幽冥深渊’力量互为死敌。能够引动其核心力量‘生命礼赞’者,便被视作‘生命行者’,是幽冥深渊势力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他顿了顿,看向林雪儿:“你们,已经被卷进来了。”
林雪儿冰眸微凝,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亲耳证实,依旧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黑袍人、云景天的幽冥真气、二皇子的觊觎……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隐约指向那所谓的“幽冥深渊”。
“幽冥深渊……究竟是什么?”她追问道。
司徒明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那是一个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具体为何,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只留下些许碎片传说。只知道,其力量代表着吞噬、腐朽与终结,与生命之钥所代表的创造、生机截然相反。其爪牙潜伏各界,伺机而动。你们今日遇到的,恐怕只是其冰山一角。”
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林雪儿消化着这些信息,感觉前路仿佛被更加浓重的迷雾笼罩,危机四伏。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她看向司徒明,这个神秘的青衫隐士,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获取信息和帮助的对象。
司徒明收回目光,看向林雪儿,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郑重:“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姑娘你的冰凰传承亦是非同小可,若能尽快恢复,是一大助力。至于这位小哥……”他目光再次落在梁勇身上,“他的苏醒与彻底恢复,需要机缘,强求不得。待你们伤势稍稳,或可前往‘药王谷’一试。”
“药王谷?”
“嗯,一处隐世之地,汇聚了不少医道大家与奇人异士,或许有办法能加速他的恢复,或者找到弥补本源亏损的灵物。当然,药王谷踪迹飘渺,非有缘者不得入内。”司徒明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青色木符,递给林雪儿,“若他日你们决定前往,可持此符至‘落霞山’下的‘清溪镇’,寻一位姓姜的茶馆老板,他或可为你们指引方向。”
林雪儿接过木符,触手温润,上面刻画着简单的云纹,并无特殊能量波动,但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未来的一线希望。
“多谢司徒先生指点。”她郑重道。
司徒明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此间事了,我也该继续云游了。山洞内有清水和一些应急的干粮,你们可在此安心休养几日。记住,实力未复之前,莫要轻易暴露行踪,尤其是……生命之钥的存在。”
说完,他对林雪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出了山洞,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洞内,只剩下林雪儿,以及昏迷的梁勇。
她握着那枚温润的木符,看着石台上气息平稳的梁勇,冰蓝色的眸子中光芒闪烁。
药王谷……生命行者……幽冥深渊……
前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带着他,走下去。
她盘膝坐好,开始全力运功疗伤。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