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天色微明,秋风萧瑟。
沈怜星一身素净的浅青色医女常服,外罩一件御风的斗篷,背着沉甸甸的药箱,准时来到了东华门外。
那里早已车马辚辚,旌旗招展。皇帝的仪仗、护卫的禁军、随行的官员及家眷、侍从宫人……队伍庞大,秩序井然,透着一股皇家特有的威严与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沈怜星在引路太监的指引下,来到了随行医官队伍的马车旁。
太医署此番派出了两位院判和四位医官,加上她这个唯一的医女,共计七人。
他们被安排在队伍中后段,几辆略显朴素的青幔马车里。
她并未看到宫寒渊的身影。想必他作为东厂督公,定然是紧随圣驾,处于队伍最核心、最显赫的位置。
然而,就在她准备登上分配给医官的那辆马车时,一名身着东厂服饰的档头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太医署的院判和沈怜星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督公吩咐了,沈医女医术精湛,心思缜密,为防路途意外,请沈医女移至前方马车,以便随时听候召唤。”
前方马车?沈怜星顺着那档头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紧随着皇室成员车驾之后的一排规制较高、装饰也更显华贵的马车。
其中一辆玄色帷幔、造型低调却透着森严之气的马车,赫然在列。那分明是东厂督公的座驾!而档头所指的,是紧挨着那辆玄色马车的一辆较小的、同样挂着玄色帘子的车驾。
让她去那里?!与宫寒渊的车驾如此之近?太医署的几位同僚闻言,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羡慕又带着一丝畏惧的复杂神色。
两位院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敢多问,只得对沈怜星道:“既然如此,沈医女便快过去吧,莫要让督公久等。”
沈怜星心中五味杂陈,却无法违抗。
她只能在那名东厂档头的“护送”下,在无数道或明或暗、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向那辆孤零零停在一旁、仿佛带着无形隔绝屏障的玄色小车。
登上马车,车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两张相对的座椅,铺着黑色的软垫。
车窗挂着厚厚的玄色帘子,将外界的光线和视线都隔绝了大半,使得车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沈怜星独自坐在车内,背靠着冰凉的车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车轮碾过官道的石板,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音。她悄悄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恰好能看到前方那辆更加宽大、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玄色马车的一角。窗帘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
他就在那里。离她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
整个白天,队伍都在沉默的行进中度过。中途几次短暂的休息,沈怜星也并未下车,只是待在马车里,默默啃着自带的干粮。
她能看到禁军和东厂番役们警惕地巡视四周,气氛始终凝重。
宫寒渊也从未露面,一直待在他的马车里。仿佛他下令将她调到前面,只是为了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而非真的有什么吩咐。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刁难更让人不安。沈怜星只能按捺下所有的猜测和疑虑,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注意到东厂的人在队伍中穿梭自如,眼神锐利,纪律严明,对宫寒渊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此刻正如同最忠诚的獒犬,护卫着这支皇家队伍的核心。
她也在默默观察着随行的其他人。那些王公贵族们,在面对东厂之人时,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忌惮与讨好;那些官员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神态……这一切,都让她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宫寒渊所拥有的、足以令朝野震颤的权势。
他就像这队伍中一个无形的中心,即便不露面,也无处不在,影响着每一个人。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预定地点扎营。沈怜星被安排在一个靠近核心区域的小帐篷里,依旧离宫寒渊的主帐不远。
她刚安顿好,正准备查看一下带来的药材,帐外便传来了那个熟悉而冷漠的东厂档头的声音:“沈医女,督公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