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仪仗远去,街道恢复喧嚣,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还残留空中。
沈怜星的马车随着车流缓缓向城外行驶,她能清晰地听到路边百姓们压低的、带着恐惧的议论声。
“哎哟喂,可吓死我了!刚才大气都不敢出!”
“谁说不是呢!那就是宫督公啊……果然跟传闻中一样,煞气重的嘞!”
“煞气?那是阎王气!你没看见他那眼神,我偷偷瞄了一眼,差点腿软跪下!跟刀子似的,刮得人生疼!”
“小声点!不要命啦!被东厂的番子听去,有你好看!”
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赶紧捂住怀里被吓哭的孩子的嘴,低声哄着:“乖宝不哭,不哭……再哭……再哭就把你送给‘宫阎王’抓走……”
那孩子听到“宫阎王”三个字,竟真的吓得噤声,只敢小声抽噎。
沈怜星默默听着这些百姓窃语,心中凛然。
宫寒渊的凶名,在民间竟已到了如此地步,竟真能止儿啼。
马车驶出城门,速度稍快了些。
路旁有一个简陋的茶摊,几个走脚商模样的人正在歇脚喝茶,话题自然也围绕着刚才过去的督公仪仗。
“啧,这位爷今天回城,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要遭殃了。”
一个黑脸汉子咂咂嘴道。
“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些不长眼的贪官污吏呗!我听说啊,前两天漕运衙门的一个主事,就因为克扣了运往边关的粮饷,被这位爷查了出来,直接扔进了东厂大牢!”
另一个瘦高个压低声音,“你们是没看见,那主事被拖走的时候,尿裤子了都!”
“东厂大牢……那地方,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一个老者叹息摇头,“宫督公办案,那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手段狠着呢!”
“狠?何止是狠!”
黑脸汉子似乎知道些内幕,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个远房表亲在衙门当差,他说啊,宫督公惩治犯人,那才叫一个……啧啧,剥皮实草、抽肠剜心都是轻的!据说他最喜欢看着犯人在他面前哀嚎求饶,越惨他越高兴!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地狱里爬出来的夜叉!”
血腥手段,民间传闻,将宫寒渊的形象勾勒得愈发恐怖狰狞。
沈怜星听着这些描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惊鸿一瞥的那张俊美侧脸。
那样一张脸,真的会以折磨人为乐吗?还是说,这暴戾凶名,只是他刻意营造的一种威慑?
她无法将茶摊汉子口中那个喜欢听人哀嚎的变态,与马车里那个眼神冰冷寂寥、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冰墙的男人完全重叠。
但无论如何,宫寒渊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的权势,他的手段,都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应对的范畴。心生畏惧,是必然的。
沈怜星轻轻闭上眼,将那些嘈杂的议论和那张俊美暴戾的脸暂时驱离脑海。
无论宫寒渊是人是魔,无论他与那几次“意外”有无关联,现在的她,都无力去探究,更无力去对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蛰伏,继续壮大自己。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拥有面对一切真相和危险的底气。
马车驶入官道,将京城远远抛在身后。
沈怜星握紧了母亲给她防身的一枚小小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弱小女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