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块被重卡碾压过的电池包被工作人员像抬奖杯一样抬下去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再次暗了下来。
周致远没有急着说话。他站在一片黑暗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刚才，我们展示了‘凌云’强壮的骨骼和心脏。”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
“但是，在这个时代，仅仅有一副好身体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它只有一个只会执行指令的、机械的大脑，那它充其量也就是个更耐撞的工具。”
“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展示的，是这辆车的——灵魂。”
“啪。”
一束顶光打下，照亮了周致远，也照亮了他身后那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充满了科幻感的、不断旋转的神经网络模型，无数的光点在其中穿梭、连接，仿佛一个正在思考的大脑。
【星辰oS 2.0 · 城市领航】
看到这几个字，VIp席上的李明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来了。”他心里默念。
作为宝马车主，他最后的底气就在于“驾驶乐趣”和“机械素质”。他一直坚信，电脑永远无法像人一样处理复杂的路况，尤其是在中国这种电动车、行人、外卖小哥乱窜的“地狱级”路况下。
所谓的自动驾驶，在他看来，也就只能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跑跑直线。进了城？那就是个废物。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
周致远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目光扫过那群表情玩味的bbA车主。
“你们觉得，机器是冰冷的，是死板的。你们觉得，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方向盘才是最安全的。”
“我也曾经这么认为。直到——”
周致远侧过身，指着大屏幕。
“直到我们让‘凌云’，去挑战了一下全中国最复杂的路况之一：周五晚高峰的上海陆家嘴。”
屏幕亮起。
这不是cG动画，也不是剪辑过的宣传片。
这是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没有任何剪辑的、一镜到底的实拍视频。
画面左下角有着不可篡改的时间戳：【2015年10月21日 18:30】。
画面分为两部分：主画面是前挡风玻璃的第一人称视角，右下角的小窗则是驾驶室内的监控视角。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测试员，他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双脚离开了踏板。
“出发。”测试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车辆启动，滑入了那个被雨水打湿的、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海洋的陆家嘴环路。
“大家注意看。”周致远拿着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路况，“当时正下着小雨，地面湿滑，反光严重。这对于摄像头的视觉识别是极大的考验。”
视频里，车流如织。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在车缝中穿梭的黄色、蓝色的外卖电动车。他们不守规矩，速度极快，像是一颗颗不定时炸弹。
“前面是一个无保护左转路口。”
周致远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这是自动驾驶的‘鬼门关’。”
屏幕上，车辆来到了一个没有左转信号灯的繁忙十字路口。对面直行的车流源源不断，像一道钢铁洪流，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果是新手司机，这时候估计已经在车里急得冒汗，甚至被后车按喇叭按到心态崩了。
但“凌云”没有。
它缓缓地向前蠕动，压住了路口的中线。它没有傻乎乎地死等，而是在一点点地试探、博弈。
突然，对向车流出现了一个大约只有三秒钟的空档。
“就是现在。”
几乎是在观众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一瞬间，“凌云”动了！
加速、切入、回正。
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甚至比很多老司机还要果断！
“卧槽！”
李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自己开车遇到这种情况都要犹豫一下，这机器……成精了？
但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十分钟，对于现场的一万八千名观众来说，就像是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动作电影。
在一个狭窄的单行道上，前方一辆出租车突然急刹停车拉客。
“凌云”没有急刹点头，而是极其平顺地减速，同时向左打了一把方向，在对向车道没车的瞬间，完成了一次丝滑的借道超车。
在一个公交车站旁，一大群刚下班的行人拥挤在路边，还有几个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突然横穿马路。
也就是所谓的“鬼探头”。
屏幕上的可视化界面瞬间标红，预测到了行人的轨迹。车辆提前两秒就开始预减速，并轻微向左避让，既保证了行人的安全，又没有让车内乘客感到突兀的顿挫。
“它在思考。”
周致远看着屏幕，眼神狂热，“它不是在死板地遵守规则，它是在理解路况。它知道那个外卖小哥可能会闯红灯，它知道那辆出租车可能会强行加塞。它在博弈，在预判。”
视频的最后，车辆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里的路况更是噩梦：道路两旁停满了乱七八糟的私家车，只留下一条刚好够一辆车通过的羊肠小道。
而目的地，是一个位于死胡同尽头的、极度狭窄的侧方车位。两边还分别停着一辆巨大的路虎和一辆很宽的mpV。
这种车位，就算是让驾校教练来停，估计也得揉个三四把。
“到了。”
视频里的测试员解开了安全带。
然后，他在所有观众震惊的目光中——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他要干嘛？”李明的媳妇捂住了嘴，“不管车了吗？”
测试员关上车门，对着手机点了一下。
那辆无人的“凌云”，像是有灵魂一样，自己动了起来。
它先是向前开了一段，然后倒车，修正，再倒车。
它的雷达波纹在屏幕上疯狂跳动，计算着哪怕是只有一厘米的间隙。
在这个过程中，它甚至自动折叠了后视镜，为了防止剐蹭到旁边的柱子。
二十秒。
只用了二十秒。
车辆稳稳当当地停进了那个连人都不好走进去的狭窄车位，左右间距居然完全相等！
“咔哒。”
电子手刹拉起的声音，像是这一场魔术表演的谢幕铃声。
视频结束，屏幕黑了下去。
现场足足安静了五秒钟。
然后——
“哗——！！！！！”
掌声、尖叫声、口哨声，像海啸一样爆发出来，几乎要把东方体育中心的顶棚给掀翻！
无数人站了起来，甚至有人激动得跳到了椅子上。
这太震撼了！
对于2015年的人们来说，这不仅仅是技术的展示，这简直就是科幻照进现实！
“这就是星辰oS 2.0。”
周致远站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并没有露出太多得意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我们没有用激光雷达，没有堆砌昂贵的硬件。我们靠的是算法，是算力，是海量数据的喂养。”
“我们让车，拥有了三十年驾龄老司机的经验。”
李明瘫坐在椅子上，手里那把宝马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台上那个年轻人，又想起了自己那辆除了油门刹车方向盘什么都要靠自己操作的宝马3系。
所谓的“驾驶乐趣”，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像是一个笑话。
在晚高峰的陆家嘴堵两个小时，那叫乐趣吗？那是受罪！
如果能像视频里那样，把这无聊的垃圾时间交给车，自己听听歌、发发呆，或者干脆下车走人让它自己去停……这才是生活啊！
“这……这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李明喃喃自语，“这就像是用智能手机去打诺基亚。”
……
德国，慕尼黑。
宝马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里，现在是下午两点。
大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着昌明的发布会。
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画面是通用的语言。
当看到那是无人驾驶自动泊入那个连他们测试工程师都要小心翼翼的车位时，宝马集团负责研发的董事，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被折断了。
“这不可能……”
他用德语低声咆哮，“这绝对是作弊！是遥控的！现阶段的量产车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规控？”
“董事先生……”旁边的技术专家脸色苍白，“我们的情报显示，这是真的。他们在神州的数据积累非常恐怖，而且他们用了一种我们还没理解的‘端到端’大模型算法……”
“闭嘴！”
董事猛地站起来，看着屏幕里那个接受万人欢呼的东方年轻人，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旧时代的霸主，看到新王登基时的绝望。
他们引以为傲的底盘、发动机、变速箱，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上个世纪的古董。
在这个软件定义汽车的时代，他们那些精密的齿轮，咬合得再完美，也转不过那些疯狂迭代的代码。
“神州市场……”董事颓然地坐下，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
发布会现场。
周致远等到掌声稍歇，才重新举起麦克风。
“我知道，很多人会说，我喜欢开车，我不喜欢把命交给机器。”
“没关系。”
周致远笑了笑，“我们的‘星辰oS’，从来不是为了剥夺你的驾驶权。它是一个随时待命的守护者。”
“你想开的时候，它把所有的动力、操控都交给你，只在背后默默地帮你看着路，防止你犯错。”
“当你累了，烦了，不想开了，它就会接过方向盘，把你安全地带回家。”
“这就是我们对‘豪华’的第二层定义——”
周致远目光坚定。
“自由。”
“选择驾驶的自由，和选择不驾驶的自由。”
这句话，彻底击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得看不清字了，全是【买买买】和【昌明牛逼】。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发布会的高潮已经过去，周致远准备公布价格的时候。
他却突然停下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陈语柠给他的银色U盘。
那个小小的U盘，在聚光灯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周致远看着那个U盘，原本锐利如刀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温柔。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有着鸡汤味和淡淡香气的拥抱。
“本来，到这里，关于技术的部分就结束了。”
周致远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像是要把一个秘密分享给所有人。
“但是，有人告诉我，冷冰冰的技术，如果不加上一点温度，那就只是机器，而不是伙伴。”
“她给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她说，这是‘one more thing’。”
周致远走到讲台边，将那个U盘轻轻插进了接口。
“接下来，请允许我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让我们看看，在一台钢铁机器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