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汐,以林风和石碑为中心,缓缓扩散,将整个石室映照得纤毫毕现。洞外记忆蠕虫的疯狂嘶嚎与冲击,在这片宁静而坚定的光域面前,显得徒劳而遥远。林风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将全部精神沉入与“守忆人石碑”的连接之中。
按照石碑传递的古老方法,他引导着膝上“心之钥”的力量。银白色的光芒不再外放,而是如同温顺的溪流,顺着他的引导,缓缓注入身下的石碑。石碑上的古老符号逐一亮起,乳白色的光晕愈发凝实,并与“心之钥”的银光开始交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光芒中多了一丝“梳理”与“归档”的韵味,少了几分“净化”的凌厉。
他正在尝试启动那个小范围的“记忆净化”仪式。目标并非直接攻击沼泽中央的“蚀忆之种”,而是先清理掉那些作为其爪牙、同时也是受害者的记忆蠕虫,斩断其触手,削弱其力量。
(承)
仪式启动的瞬间,林风的感觉变了。
他不再仅仅是自己。他的意识仿佛通过石碑和“心之钥”,连接到了整片记忆沼泽,连接到了那无数破碎、痛苦、被扭曲的记忆片段之中。
他“听”到了战士临终前对故乡的最后一瞥,听到了母亲失去孩子时撕心裂肺的哭嚎,听到了恋人许下却未能实现的诺言,听到了文明鼎盛时期的赞歌与崩塌时的哀鸣……无数人的一生,无数文明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这比之前被动感知到的回响强烈何止百倍!那是真实不虚的、承载着强烈情感的、活生生的记忆洪流!
“呃啊——!”
林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他的自我意识在这庞杂浩瀚的记忆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他是那个在“剧场”中挣扎求生的林风?还是那个战死沙场的无名士兵?是那个失去一切的哀痛母亲?还是那个见证文明兴衰的古老学者?
混乱!极致的混乱!
星瞳的警告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守住你自己的‘声音’!”
(转)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记忆洪流彻底冲散、同化的关键时刻,两样东西成为了他最后的锚点。
一是怀中那枚从守望者哨塔带来的、冰凉的青铜徽章。在意识混乱的漩涡中,他触摸到了它,埃拉斯那充满忧虑与期盼的目光,守望者职责的沉重,如同定海神针,让他瞬间记起了自己的使命——修复,而非沉溺。
二是规则之书。书页在他面前疯狂翻动,那些被黑色锈迹侵蚀的边缘,在接触到由“心之钥”与石碑融合而成的乳白光芒时,竟然停止了蔓延!并且,规则之书开始以一种超越林风当前理解的方式自主运作。它不再被动记录涌入的记忆,而是开始对其进行极其快速的筛选、分类、去芜存菁!
它吸收那些记忆洪流中蕴含的、关于世界变迁、规则演变的有效“信息”,将其转化为书页上新的、稳定的银色或淡金色符号。而对于那些纯粹的个人情感、痛苦的执念,规则之书则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将其反射、导引,通过石碑的力量,缓缓送回它们本该归属的“历史长河”之中,让其安息,而非被污染利用。
规则之书,在履行它作为“规则载体”的真正职责!它在帮助林风梳理这混乱的洪流!
得到这两大助益,林风濒临崩溃的意识终于稳住了阵脚。他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以自身坚定的意志为舵,以“心之钥”与石碑融合的光芒为舟,开始主动引导这记忆的洪流!
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抚慰”。他将那些痛苦、不甘的情绪,用更加平和、包容的意念包裹;他将那些混乱、矛盾的记忆碎片,尝试按照时间或逻辑的脉络进行初步的排列……
奇迹发生了。
洞外,那些疯狂冲击光域的记忆蠕虫,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它们身上沾染的暗色迅速褪去,重新变回相对纯净的灰白色。它们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变得迷茫,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化作点点微光,融入了周围的雾气,使得一部分区域的浓雾都变得稀薄、清澈了一些。
净化,生效了!
(合)
然而,林风还来不及欣喜,沼泽中央那棵漆黑怪树—— “蚀忆之种”的宿主,便发出了震怒的咆哮!
它清晰地感知到了自身力量的流失和爪牙的被净化!庞大的黑色能量从晶体核心中爆发,整棵怪树剧烈摇晃,更多的、更粗壮的黑色枝条如同狂舞的巨蟒,从沼泽中破土而出,上面凝结的记忆蠕虫体型更大,蕴含的黑暗能量也更加浓郁!
它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在怪树的操控下,汇聚成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聚的暗色洪流,如同一条血肉与记忆构筑的黑暗巨龙,携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地撞向了石室洞口的乳白色光域!
“轰——!!!”
这一次的撞击,远非之前可比!光域剧烈震颤,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乳白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
林风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与石碑的连接险些中断。维持仪式的精神力量瞬间见底。
他意识到,仅仅被动防御和净化外围,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蚀忆之种”的力量远超预估,它不会坐视自己被慢慢削弱。
必须……攻击核心!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如何能做到?
就在他内心焦灼之际,规则之书似乎完成了对刚才吸收的大量记忆信息的初步整合。书页停止翻动,停留在崭新的一页上。那一页,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一幅相对清晰的、描绘着“蚀忆之种”能量结构弱点的示意图!同时,一段关于如何将“心之钥”净化力量极致浓缩、进行一次性“穿刺”攻击的模糊信息,也涌入林风脑海。
这是……规则之书基于现有信息,推演出的战术?
可行吗?这需要他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注于一击,成败在此一举!若失败,他将失去所有抵抗能力。
洞口的乳白光域在黑暗巨龙的连续撞击下,裂纹越来越多,光芒迅速黯淡。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心之钥”从膝上举起,双手紧握,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意志力,乃至生命潜力,都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钥匙中心的银白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压缩,不再是柔和的光,而是化作了一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只有寸许长短、却散发着无坚不摧气息的——“净化之锥”!
他将目标,死死锁定规则之书图示中,“蚀忆之种”黑色晶体的核心能量节点!
是孤注一掷,迎来曙光,还是……与这片记忆的坟场一同沉沦?
(第七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