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兔子的软毛
春分那天风暖,老城区的海棠开了零星几朵,粉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糖。林夏正蹲在门口捡花瓣,忽听见一声,个小布包掉在脚边。
抬头见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红着脸往回捡布包:对不起...我没拿稳。布包没系紧,露出个灰扑扑的东西——是只布偶兔子,耳朵缺了只,身上的毛秃了好几块,眼睛是颗掉了漆的红纽扣。
这是...你的兔子?林夏帮她把布包系好。小姑娘点点头,指尖捏着布包带:是我太奶奶做的,她去年走了。
小姑娘叫安安,跟着爸妈来老街看太奶奶的老房子。太奶奶说兔子会陪我,安安低头戳了戳布偶兔子的耳朵,可我妈说它脏,要扔...我偷偷带出来的。
林夏摸了摸布偶兔子的毛,糙得像砂纸,却奇异地觉得软乎乎的,像有团暖意在毛里藏着。我帮你收着吧,她轻声说,等你想它了,就来看看。
安安眼睛亮了,把布包塞给她,又踮脚叮嘱:它怕黑,要放在有光的地方。
布偶兔子被摆在柜台的小架子上,正对着窗,阳光能晒到。林夏找了块软布,轻轻擦它身上的灰,擦到缺了的耳朵时,指尖忽然被轻轻了下——像真兔子用鼻尖碰人,软乎乎的。
她愣了愣,低头看布偶兔子,红纽扣眼睛亮了下,又暗下去,还是那只旧布偶。
过了几天,安安跟着妈妈来了。她妈妈是个利落的女人,进门就笑:这孩子天天念着兔子,麻烦你了。说着要把布偶兔子装回包,安安却拽着布包往后躲:不扔!太奶奶说兔子有名字,叫!
什么软糖硬糖,妈妈无奈地笑,都掉毛了,扎皮肤。
林夏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台下翻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奶奶留下的碎毛线,粉的白的,软乎乎的。我帮它补补吧,她拿起粉色毛线,补只耳朵,再贴层软毛。
安安立刻凑过来看,眼睛眨也不眨。林夏穿针引线,先把缺了的耳朵补好,又用白毛线细细缝在秃了的地方,缝得松松的,像真兔子的绒毛。
缝到红纽扣眼睛时,安安忽然说:太奶奶缝眼睛时,总把纽扣往中间凑点,说这样兔子才像在笑。林夏依着她的话调了调,再看布偶兔子,红纽扣眼睛歪歪地凑着,果然像咧着嘴笑。
就在这时,安安忽然了声——布偶兔子身上的软毛轻轻动了动,像被风吹的,可铺子里明明没开窗。接着,那粉色的耳朵尖亮了点,淡粉的光像雾气似的冒出来,慢慢裹住布偶兔子,又凝成一小团,飘向后院。
安安妈妈也看呆了,伸手碰了碰布偶兔子,毛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乎气。真怪...她小声说,却没再提扔兔子的事。
林夏跑到后院,老橘树最低的枝桠上,挂了个小小的橘子,比之前的都圆,青黄相间,摸着竟有点软,像熟透的果子。
安安抱着补好的布偶兔子,不肯撒手:妈妈,我能带着软糖回家吗?我会好好给它梳毛的。妈妈点头,眼里也软了:带吧,给它找个干净的小盒子装着。
她们走的时候,安安回头挥了挥布偶兔子的爪子,林夏也挥挥手,看着那团淡粉的光融进橘子里——原来有些温柔藏在旧布偶的软毛里,藏在孩子的碎念里,哪怕毛秃了、耳朵缺了,只要有人记着那声,它就永远软乎乎的,暖得能化开春天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