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追踪
蒙面人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沈砚之眼神一凛，反手点了那蒙面人胸前几处大穴，将他拖到床底，又用被子盖住床板缝隙，动作一气呵成。刚做完这一切，楼下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掌柜惊慌失措的叫喊：“官爷，这楼里真没你们要找的人啊……”
“少废话！搜！”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显然不是普通官差。
沈砚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迎客楼门口站着十几个黑衣劲装的汉子，腰间都系着红色腰带，手里握着长刀，正是刚才提到的断魂谷的人。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疤痕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看着格外狰狞。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刚要收回目光，就见独眼龙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向二楼的窗户，正好与沈砚之的视线对上！
“在上面！”独眼龙嘶吼一声，挥刀就往楼上冲。
沈砚之当机立断，转身从后窗翻了出去。后窗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巷子，积雪更深，他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落在巷尾，刚要往前跑，就听见身后传来破窗声，显然那些人已经冲上楼了。
“抓住那小子！谷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独眼龙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沈砚之不敢耽搁，运起《寒江诀》的心法，脚下生风，沿着巷子往深处跑去。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极低，他借着夜色和房屋的掩护，不断变换方向，身后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
跑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却发现前面是死路。巷子尽头是一堵丈高的土墙，墙后隐约能看见一片竹林。
“小子，我看你往哪儿跑！”独眼龙带着人追了上来，将巷子堵得严严实实，“把铜鱼交出来，老子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沈砚之靠在墙上，看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缓缓握紧了腰间的铜鱼。他知道，今天这一战在所难免。
“我不知道什么铜鱼。”沈砚之冷冷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独眼龙狞笑一声，挥刀砍来，“给我上！”
七八个黑衣人同时拔刀，刀光在雪地里闪烁着寒光，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寒气开始翻涌。他没有拔刀——事实上他根本没带刀，只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刀光之中。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刀锋，指尖偶尔弹出，总能准确地点在对方的穴位上。
“砰！”
第一个黑衣人捂着胸口倒下，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独眼龙越看越心惊。这少年的身法诡异至极，像是水中的游鱼，滑不溜手，而且点穴功夫精准狠辣，显然是名师指点。他原本以为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没想到竟是块硬骨头。
“都给我退下！”独眼龙怒吼一声，亲自提刀上前，“让我来会会你！”
他的刀势比刚才那些人凌厉得多，刀风呼啸，带着一股血腥气，显然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沈砚之不敢大意，凝神应对，两人瞬间斗在一处。
独眼龙的刀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刀都朝着沈砚之要害而去。沈砚之则以巧破力，仗着身法灵活不断游走，寻找破绽。
斗了数十回合，沈砚之渐渐有些吃力。他的《寒江诀》虽然精妙，但毕竟只练了四年，而且每次动用内力都会浑身发冷，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额头却冒出冷汗。
独眼龙看出了他的窘迫，狞笑一声，刀势更猛：“小子，没力气了吧？受死吧！”
他一刀劈向沈砚之左肩，沈砚之侧身避开，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冰面，身形一滑，眼看就要被刀锋扫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同闪电般从墙后掠出，手中长剑“嗡”的一声出鞘，精准地格开了独眼龙的刀！
“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独眼龙只觉得虎口发麻，连退三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衣人。
来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手里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穗上缀着一颗明珠，在风雪中微微发光。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俊朗，气质儒雅，像是个读书人，却偏偏带着一股凛然的剑气。
“阁下是谁？为何插手我断魂谷的事？”独眼龙沉声道。
青衣人没理他，只是转头看向沈砚之，目光温和：“小兄弟，没事吧？”
沈砚之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青衣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阁下不肯报上名号，是怕了我断魂谷吗？”独眼龙见对方无视自己，顿时怒了。
青衣人这才转过头，淡淡道：“在下苏慕遮。”
“苏慕遮？”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青衫剑’苏慕遮？”
江湖上谁不知道，青衫剑苏慕遮，一手“流云剑法”出神入化，三年前在华山论剑上力压群雄，被誉为年轻一辈的第一剑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苏慕遮没说话，只是将长剑轻轻一扬，剑身上的雪沫子簌簌落下。
独眼龙咽了口唾沫，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苏慕遮的名头太大，他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看。但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
“苏大侠，这事与你无关，是这小子偷了我们谷主的东西……”独眼龙强撑着说道。
“哦？”苏慕遮挑眉，“他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这……”独眼龙语塞，他哪知道偷了什么，只是奉命来抢铜鱼。
苏慕遮看了他一眼，语气转冷：“既然说不出来，就请离开吧。”
独眼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了咬牙：“好！苏大侠的面子，我自然要给。但这小子，我们断魂谷不会放过！”
说完，他狠狠瞪了沈砚之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走了。
巷子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苏慕遮收剑回鞘，对沈砚之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多谢苏大侠出手相救。”沈砚之拱手道谢，“在下沈砚之。”
“沈砚之？”苏慕遮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看你的身法和点穴功夫都颇有章法，不知师承何处？”
“家传的一些粗浅功夫，让苏大侠见笑了。”沈砚之含糊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寒江诀》的事。
苏慕遮也没追问，只是笑了笑：“你的功夫可不粗浅。刚才那些是断魂谷的人，他们最近在铜陵渡一带活动频繁，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将码头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铜鱼的事。
苏慕遮听完，若有所思：“断魂谷一向行事诡秘，这次突然在铜陵渡现身，恐怕不止是为了抢地盘那么简单。”
“苏大侠知道他们的目的？”沈砚之问道。
“不好说。”苏慕遮摇摇头，“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们在找一件东西，好像是……一枚铜鱼。”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铜鱼！
“怎么，你知道这铜鱼？”苏慕遮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沈砚之迟疑片刻，决定还是说实话：“实不相瞒，我身上确实有一枚铜鱼，是家传的信物。”
苏慕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否让我一观？”
沈砚之解下腰间的铜鱼，递了过去。
苏慕遮接过铜鱼，借着雪光仔细打量。铜鱼通体黝黑，鱼身布满云纹，鱼尾处刻着半个“水”字，入手温润，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缘故。
“果然是水云庄的信物。”苏慕遮轻叹一声，将铜鱼还给沈砚之，“沈小兄弟，你可知这铜鱼的来历？”
“略有耳闻，好像与水云庄的宝藏有关。”沈砚之道。
“不止是宝藏。”苏慕遮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二十年前，水云庄一夜之间被灭门，江湖传言是因为他们藏有前朝的传国玉玺。而打开藏宝之地的钥匙，就是铜鱼、玉蝉、金龟三件信物。这些年来，江湖上一直在找这三件信物，断魂谷自然也不例外。”
“传国玉玺？”沈砚之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铜鱼竟牵扯到如此重大的秘密。
“只是传言，真假难辨。”苏慕遮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铜鱼关系重大，你带着它，恐怕会引来更多麻烦。”
沈砚之握紧了铜鱼，眼神坚定：“不管它是什么，都是我的东西，我不会交出去的。”
苏慕遮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好骨气。不过断魂谷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谷主‘催命判官’柳无常心狠手辣，这次没抓到你，一定会派更多人来。你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那我该怎么办？”沈砚之问道。他虽然有几分功夫，但毕竟年轻，江湖经验不足，面对断魂谷这样的大势力，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苏慕遮想了想：“我正好要去江南一趟，追查玉蝉的下落。你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追查玉蝉？”沈砚之惊讶道，“苏大侠也在找水云庄的信物？”
“算是吧。”苏慕遮笑了笑，“我受人所托，寻找三件信物，查明当年水云庄灭门的真相。”
沈砚之心中一动：“不知苏大侠受何人所托？”
“一个故人。”苏慕遮没有细说，“你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动身，趁着夜色离开铜陵渡。”
沈砚之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指点，而且苏慕遮看起来不像坏人，跟着他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好，我跟苏大侠走。”
两人不再耽搁，翻墙出了巷子，苏慕遮对铜陵渡的地形显然很熟悉，带着沈砚之穿街过巷，避开巡逻的断魂谷弟子，很快就来到了码头的另一侧。这里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上一个老艄公正打着瞌睡。
“李伯，醒醒。”苏慕遮轻轻敲了敲船板。
老艄公惊醒过来，看到苏慕遮，连忙起身：“苏公子，您来了。”
“麻烦李伯送我们过江。”
“好嘞！”老艄公麻利地解开缆绳，撑开船篙。
乌篷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江中，逆流而上。沈砚之站在船头，回头望去，铜陵渡的灯火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风雪中。
“在想什么？”苏慕遮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件厚实的披风。
“我在想，水云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砚之道，“苏大侠知道详情吗？”
苏慕遮望着漆黑的江面，沉默了片刻：“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个孩子，不太清楚。只知道水云庄庄主水惊鸿是当时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为人正直，威望很高。但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水云庄就被人血洗，三百多口人无一生还。”
“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据说那天晚上，有很多武林高手都出现在水云庄附近，包括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但事后谁也不承认，成了一桩悬案。”苏慕遮道，“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在暗中调查，但都没有结果，反而死了不少人。”
沈砚之皱起眉头：“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有一个传闻。”苏慕遮的声音压低了些，“据说水云庄灭门那天，有人看到‘武当七子’之一的清虚道长出现在庄外。”
“武当？”沈砚之愣住了。武当是名门正派的领袖，怎么会和水云庄灭门案扯上关系？
“只是传闻，当不得真。”苏慕遮道，“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很难说清。我们还是先找到玉蝉和金龟，或许到时候就能知道真相了。”
沈砚之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江面上的点点星光，心里思绪万千。
船行一夜，第二天清晨终于靠岸。这里已是江南地界，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我们在这里分手吧。”苏慕遮对沈砚之道，“我要去苏州追查玉蝉的下落，你若是想回铜陵渡，现在可以乘船回去。”
沈砚之愣了一下：“苏大侠不是说要带我同行吗？”
“我此行凶险，带着你不方便。”苏慕遮道，“这是一些碎银子，你拿着防身。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主动接近你的人。”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递给沈砚之，又拿出一张纸条：“这上面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地址，在苏州城里，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去找他。”
沈砚之接过钱袋和纸条，心里有些失落，却也明白苏慕遮的意思。他一个人确实会拖累对方。
“多谢苏大侠。”沈砚之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必客气。”苏慕遮笑了笑，“保重。”
说完，他转身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岸边的马车，扬长而去。
沈砚之站在岸边，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五味杂陈。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苏州，平江路，听雨轩”。
他收起纸条，决定也去苏州看看。既然铜鱼牵扯到这么多事，他总不能一直逃避，或许到了苏州，能找到更多关于自己身世和水云庄的线索。
他买了一匹普通的枣红马，沿着官道往苏州而去。江南的风景与北方截然不同，虽然已是寒冬，却依然有几分绿意，沿途的村庄炊烟袅袅，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让人很难想象江湖的险恶。
走了大约三天，这天傍晚，沈砚之来到一个名叫“杏花村”的小镇。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白墙黑瓦的民居，看起来很古朴。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晚饭时分，他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刚喝了没几口，就听到邻桌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说了，这玉蝉是我先看到的！”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吼道。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另一个尖嗓子反驳道。
沈砚之抬头看去，只见两个汉子正为了一个锦盒争执不休，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什么玉蝉？”有人好奇地问道。
“就是这个！”粗嗓门汉子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蝉，蝉翼薄如蝉翼，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漂亮的玉蝉！”众人纷纷惊叹。
沈砚之的心却猛地一跳。玉蝉？难道是水云庄的那件信物？
他仔细看去，那玉蝉的翅膀上似乎刻着细密的纹路，与他的铜鱼上的云纹有些相似。
“这玉蝉是我从一个老农手里买的，花了五十文钱！”粗嗓门汉子得意洋洋地说。
“放屁！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抢过去的！”尖嗓子不服气。
两人越吵越凶，最后竟然动起手来。粗嗓门汉子一拳打在尖嗓子脸上，尖嗓子也不甘示弱，抱住粗嗓门的腿就咬。
客栈里顿时一片混乱。
沈砚之正想上前看看那玉蝉到底是不是水云庄的信物，忽然注意到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腰间系着红色腰带，正是断魂谷的人！
那两个黑衣人显然也听到了争吵声，目光落在了锦盒里的玉蝉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沈砚之心里暗叫不好，刚要提醒那两个汉子，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冲了上去，一把夺过锦盒，转身就往外跑！
“我的玉蝉！”粗嗓门汉子惊呼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尖嗓子也跟着追了出去。
两个黑衣人显然功夫不弱，很快就甩开了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沈砚之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如果那玉蝉真的是水云庄的信物，绝不能让它落入断魂谷手中！
他跟在两个黑衣人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两个黑衣人显然对杏花村的地形很熟悉，七拐八绕，来到了镇子东头的一座破庙前。
“大哥，拿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兴奋地说。
“快走，回谷复命！”另一个催促道。
两人刚要走进破庙，忽然从庙里射出几支弩箭，直奔他们面门！
两个黑衣人反应迅速，连忙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步，其中一个被弩箭射中了肩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谁？！”另一个黑衣人警惕地看着庙里。
从庙里走出几个穿着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