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冰裂谷的救援信号
腊月的寒流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祁连山的肌肤。海拔五千米的冰裂谷里,冰层在低温下不断收缩,发出“咔嚓”的脆响,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凌霜踩着冰棱边缘行走,爪垫上的厚毛结了层薄冰,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这里是它领地内最危险的区域,却也是岩羊冬季觅食的必经之地,冰层下藏着耐寒的苔藓和地衣。
它的目光锁定在裂谷对岸的岩羊群上,那里有只怀了孕的母岩羊行动迟缓,是绝佳的捕猎目标。正要积蓄力量起跳,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脚下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凌霜猛地后退,眼睁睁看着身前三米宽的冰面塌陷下去,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裂谷,寒气从谷底喷涌而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岩羊群吓得四散奔逃,那只母岩羊却慌不择路,失足滑向裂谷边缘。凌霜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用前爪勾住母岩羊的后腿。冰棱在两只动物的重量下发出哀鸣,母岩羊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蹄子徒劳地蹬着冰面,发出绝望的咩叫。
“吼——”凌霜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拖拽,后爪在冰面上刨出深深的沟壑,爪尖嵌进冰层的缝隙里。母岩羊的体重加上恐惧引发的挣扎,让它的肩膀肌肉突突直跳,旧伤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就在冰层即将再次断裂的瞬间,它终于将母岩羊拉回安全地带。
母岩羊瘫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凌霜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难以置信的感激。凌霜甩了甩酸痛的前爪,转身往回走——它突然没了捕猎的兴致,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较量,让它想起了掉进冰缝的陈默,想起了被黑熊袭击的幼崽,原来生命在绝境中迸发的力量,比捕猎的快感更令人震撼。
三天后,凌霜在巡视裂谷时,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呼救声。不是动物的哀嚎,而是人类的呼喊,断断续续的,被风声撕得支离破碎。它循着声音跑到裂谷中段,看到冰面上有个新塌陷的冰洞,洞口边缘插着一根闪烁的橙色信号棒——是保护区的紧急信号。
冰洞下方传来微弱的灯光,还有金属敲击冰面的声音。凌霜趴在洞口往下看,隐约看到两个人影蜷缩在冰棱上,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外套,正用冰镐试图凿冰。是陈默!还有一个年轻的队员,看穿着像是新来的实习生。
“陈默!”凌霜对着洞口低吼,声音里带着焦急。冰洞下的灯光晃动了一下,陈默的声音传上来:“凌霜?是你吗?快去找人!我们的无线电坏了!”
凌霜立刻转身往山下跑。它知道保护区的临时站点在南坡的河谷,距离这里有十五公里。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它却感觉不到疼,满脑子都是冰洞里那两个瑟缩的身影。上次陈默掉进冰缝时是初冬,而现在是腊月,冰洞里的温度足以冻僵一头牦牛。
跑到河谷时,它的肺像要炸开,口鼻里全是血沫。老杨正在站点前劈柴,看到凌霜浑身是雪地冲过来,还对着他不停地转圈低吼,立刻意识到出事了。“是不是有人遇险了?”老杨扔下斧头,抓起急救包和卫星电话就跟着凌霜往山上跑。
凌霜在前面引路,特意避开陡峭的冰坡,选了最稳妥的路线。它能感觉到老杨体力不支,时不时停下来等他,用鼻子拱拱他的腿催促。平时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这次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赶到了冰洞。
“陈默!我来了!”老杨对着冰洞大喊,同时用卫星电话联系大本营。冰洞下传来陈默虚弱的回应:“老杨……快……小王他快冻僵了……”
老杨用绳索固定好自己,顺着冰洞往下放。凌霜趴在洞口,看着绳索一点点往下放,耳朵紧紧贴着冰面,捕捉着下面的动静。直到听到老杨说“没事了”,它才松了口气,瘫在雪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当直升机带着救援人员赶到时,凌霜已经冻得浑身僵硬。陈默被拉上来时,第一时间就去看它,发现它还有呼吸,赶紧让队员用保温毯把它裹起来。“快!把它也带上飞机!”
在直升机上,陈默抱着裹在保温毯里的凌霜,感受着它微弱的心跳。他的手被冻伤了,却紧紧抱着这只救了他两次的雪豹,眼眶通红。“傻东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凌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陈默冻得发紫的脸,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它知道自己没事,就像知道陈默也会没事一样。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物种的界限。
直升机降落在保护区的医疗站时,夕阳正染红天际。医护人员接过陈默和那个叫小王的实习生,老杨则小心翼翼地抱着凌霜,把它放在温暖的病房里。看着这只在雪地里叱咤风云的高原精灵此刻虚弱地蜷缩在毛毯里,老杨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啊,真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凌霜在温暖的房间里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发现陈默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手里还握着它的爪子。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房间里很暖和,暖气的温度让它想起了岩洞里的篝火。它轻轻舔了舔陈默的手指,看着他在睡梦中露出安心的笑容,突然觉得,这片土地上的寒冷,似乎也没那么难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