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教总坛,幽暗大殿深处。
墙壁上骷髅灯盏中的幽绿磷火无声跳跃,将每一张脸孔映得阴晴不定。空气里弥漫的气息复杂难言——陈年血垢的腥、腐肉的朽、甜腻熏香的腻,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大殿尽头,黑玉座上。转世阴阳叟看似慵懒斜倚,孩童身躯裹在宽大黑袍中,把玩着那颗不断变换人脸、哀嚎不止的生魂珠。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阴郁。
赤足轻晃,脚踝上的指骨铃铛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下方,黑煞长老环眼扫过魔座上的孩童,嘴角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咱们玄阴教,什么时候成了托儿所?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配坐在这黑玉座上?”
死寂中,唯有生魂珠内的哀嚎声更显凄厉。
侧位上的谷辰抬起眼皮,岩石般的面容上毫无波澜,只静静看着。
阴阳叟终于抬眼。左眼纯黑,右眼纯白,在磷火下诡异得令人心悸。他咧嘴笑了,露出细小的尖牙,声音却是苍老沙哑:“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黑煞长老踏前一步,周身黑气如毒蛇窜出,“老子在黑山岭杀人的时候,你怕是还没投胎呢!小娃娃,教你个道理——在咱们这儿,能坐上去的,得先证明自己不会摔下来!”
话音未落,黑煞长老身形暴起!青石地面龟裂,他如炮弹射出,右手五指成爪,五道凝如实质的漆黑煞气撕裂空气,直抓阴阳叟面门!玄阴搜魂爪——中者肉身溃烂,魂魄被生生扯出!
面对这雷霆一击,阴阳叟甚至未起身。
他只是抬起那只白嫩小手,对着扑面而来的煞气爪影,轻轻一握。
“啪。”
五道煞气应声溃散。黑煞长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僵在半空,脸上凝固着狰狞与错愕。
阴阳叟小手隔空虚握,黑白交织的奇异光芒自掌心蔓延,如活物般缠上黑煞长老的手臂、躯干、脖颈。
“呃……啊……!”
黑煞长老皮肤下有什么东西疯狂蠕动、膨胀。他拼命催动金丹,可苦修数百年的玄阴真元在那黑白光芒前竟如冰雪遇沸油,瞬息消融!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阳元与阴精正被强行剥离、搅乱、吞噬!
“元……元婴……”他眼球凸出,血丝密布,“……期……”
阴阳叟孩童般的清脆笑声在大殿回荡,与他手中残酷画面形成骇人对比。五指缓缓收紧。
“噗嗤——”
黑煞长老肉身如挤爆的浆果般干瘪塌陷,皮肤紧贴骨骼,成了裹着人皮的骷髅。一道寸许高、布满裂纹、疯狂震颤的金丹虚影被强行扯出,悬在半空尖啸。
阴阳叟张嘴轻吸。
金丹虚影化作流光没入口中。他满足地咂了咂嘴,打了个带着黑气的饱嗝。
大殿死寂,唯余磷火噼啪。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迅速腐朽化灰的“骷髅”,又惊恐地移向魔座上舔着嘴角、意犹未尽的孩童。
谷辰缓缓开口,声音如寒冰摩擦:“吞噬金丹,逆转阴阳。道友这门‘阴阳魔光’,已得精髓。”
阴阳叟歪头看他,黑白眸子眨了眨:“谷教主识货。”
他忽然拍了拍手。
掌声刚落,大殿一侧阴影里,香风袭来。
那不是熏香,是带着体温的甜香。几缕粉红薄纱飘出,接着,一双涂着鲜红蔻丹的赤裸玉足,踩着奇异韵律,轻轻踏上冰凉石板。
薄纱后,人影渐显。
那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只能用“妖物”形容的存在。
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身段却丰腴得惊人:胸脯高耸几乎撑破蝉翼粉纱,腰肢纤细仿佛一折就断,臀线饱满如熟透蜜桃。纱衣松松挂在肩头,大片雪白肌肤裸露——锁骨、沟壑、平坦小腹、修长大腿——在幽绿磷火下泛着玉石般光泽。
她的脸很美,是带着邪气的妖艳美。杏眼含春,红唇微启,眼角用银粉描着细纹延伸至鬓角,像泪痕又像古老图腾。乌黑长发披散,发间缀着细小的人骨饰品和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她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拜,声音甜腻如蜜又带慵懒沙哑:“奴家绾绾,拜见老祖。”
她抬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教众,红唇勾起若有若无的笑。那眼神不像看人,倒像打量待宰牲畜或……玩具。
阴阳叟显然很满意,招了招手:“过来。”
绾绾袅袅娜娜走到魔座旁,顺从地跪坐脚边,将头轻轻靠在他膝上,像只温顺宠物。
阴阳叟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指尖缠绕发间的人骨饰品。动作很轻柔,但所有人都看见,绾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放松,甚至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
“绾绾最懂事了。”阴阳叟用苍老声音说着宠溺的话,画面诡异得让人胃部翻腾,“本座近日修炼,需要几味‘药引’。听闻峨眉有几个女娃娃,命格很是特别……”
绾绾抬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老祖说的是……周轻云、秦寒萼、齐灵云?”
“不错。”阴阳叟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淡淡黑白气痕,“绾绾可愿为本座分忧?”
绾绾笑容灿烂如少女,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能为老祖取药,是奴家的福分。只是……”她眼波流转看向下方,“那三人毕竟是峨眉心头肉,奴家一个人去,怕是会惊动太多苍蝇呢。”
幽冥长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正是在竹林被那道神秘青虹惊退的散仙长老。他面色仍有些发白,声音干涩:“老祖,此事……需慎之又慎。那周轻云……身边恐有高人暗中护持。半年前在蜀中竹林,属下本已即将得手,却有一道青虹凭空而现,悄无声息间便化解了属下全力一击……其手段,深不可测。”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更凝。
不少人都听说过那次失利——幽冥长老狼狈逃回总坛后,闭关足足一月才压住心神震荡。
阴阳叟黑白眸子盯着幽冥,忽然笑了,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幽冥,你被一道不知来路的青虹吓破了胆?”
幽冥长老额头渗出冷汗:“属下不敢妄言。只是那道青虹……绝非寻常。它出现时,天地规则都似被其牵引、静默。属下怀疑……怀疑可能是某位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或是……”
“或是什么?”阴阳叟声音转冷。
“或是……与那‘混沌’有关。”幽冥长老咬牙说出心中最大疑虑,“那股气息古老漠然,绝非玄门正道,亦非寻常魔道巨擘。若真是那一位……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若真是那位曾在元江搅动风云、如今行踪成谜的“混沌传人”在暗中护持周轻云,此事便棘手百倍。
阴阳叟沉默片刻,孩童脸上却露出一抹与其外貌极不相称的、近乎狰狞的冷笑:“混沌?呵……本座转世重修,正愁找不到够分量的对手印证神通。若真是他,反倒更好。”
他看向绾绾:“你怕么?”
绾绾依偎在他膝边,红唇勾起妖娆弧度,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兴奋:“怕?奴家只嫌不够刺激呢。老祖,越是棘手的猎物,玩弄起来才越有趣,不是么?”
她站起身,粉纱轻扬,赤足走到大殿中央,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祖要的人,咱们就得好好‘请’来。各处分舵听令:盯紧周轻云、秦寒萼、齐灵云三人行踪,特别是落单之时。记住——要活的,要完整的,更要‘悄无声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幽冥长老,甜腻声音中带着刺骨寒意:“至于可能出现的‘阻碍’……无论是什么青虹还是混沌,只要敢挡路——”
她舔了舔红唇,眼中闪过嗜血的光:“就撕碎了,把魂魄带回来。老祖炼丹,正缺些上等材料。”
下方众人齐刷刷躬身:“谨遵绾绾姑娘法旨!”
绾绾满意点头,走回魔座边重新跪坐,仰头看阴阳叟,眼神恢复痴迷温顺:“老祖放心,绾绾一定把您要的药引,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奴家最擅长抓老鼠了。”
阴阳叟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谷辰:“教主以为,绾绾安排可还妥当?”
谷辰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对道友修行有益,自当全力配合。”他目光扫过绾绾,“只是,莫要玩得太过,误了正事。”
绾绾轻笑:“教主放心,奴家有分寸的。”
谷辰不再说话,重新闭目。
阴阳叟把玩着生魂珠,目光落在绾绾裸露的肩颈上,伸出小手,指尖划过她雪白肌肤,留下一道浅浅红痕。
绾绾身体微颤,顺从地仰起脖颈,露出脆弱咽喉。
“办好了这件事,”阴阳叟声音低哑,带着某种暗示,“本座允你进‘阴阳池’浸泡三日。”
绾绾眼中爆发出惊人光彩——那是混合着渴望、贪婪与疯狂的光芒。她伏下身,额头触地,声音因激动而微颤:“谢老祖恩典!绾绾必不负所托!”
大殿内,幽绿磷火依旧跳跃。
甜腻香气与血腥味、腐臭味混杂,构成玄阴教独有的、令人作呕又迷醉的氛围。
而一场针对峨眉的、同时暗藏试探与复仇之意的猎捕,已然在这黑暗大殿中,悄然拉开了帷幕。
绾绾跪坐魔座边,赤足并拢,粉纱下的身体曲线惊心动魄。她微微侧头,看向殿外无边的黑暗,红唇无声开合,像对某个看不见的猎物呢喃:
“周轻云……秦寒萼……齐灵云……”
“还有……藏在暗处的你……”
“等着哦。”
“这次,奴家会好好陪你们玩的……”
她笑了,眼角银粉在磷火下闪烁,那笑容甜美如蜜,却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