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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
A股市场还没开盘,但金融圈的每一个角落,早已被“中盛集团”的惊天巨雷炸得外焦里嫩。
赵家的公开道歉信,像一封写给全市场的投降书,每一个字都透着屈辱。而那份五折转让百分之十股份的公告,则像一块血淋淋的、冒着热气的肥肉,被扔进了饥饿的狼群里。
各大财经媒体的头版头条,分析师们的电话会议,投资群里的聊天记录,全都在讨论一件事:赵家,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更多的人,则是在疯狂计算着那百分之十股份的价值,以及自己有没有可能从中分一杯羹。
仓库里,潘子顶着两个黑眼圈,嘴里叼着一根油条,眼神却死死盯着光幕上不断滚动的财经新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担忧。
“老板,外面已经抢疯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听几个道上的朋友说,好几家之前跟赵家不对付的私募,眼睛都红了,连夜在凑钱,准备接盘。这五折的肉,太香了!”
他说着,又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可这肉也太大了……咱们……咱们的钱够吗?”
虽然严景行力挽狂狂澜,逼得赵家低头,但这毕竟是真金白银的交易。中盛集团即便股价腰斩,百分之十的股份,依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严景行正在给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腕换药,动作轻柔而专注。潘子的手腕骨裂,不算太严重,但没有一个月好不了。
“谁说我们要自己吃了?”严景行头也不抬地反问。
“啊?”潘子愣住了,嘴里的油条都忘了嚼,“不……不吃?那咱们费这么大劲儿图啥?就为了看赵家丢脸?”
“丢脸只是利息。”严景行将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光幕,眼神深邃,“我要的,是连本带利。”
他调出一张结构图,上面是几个箭头,从“赵氏集团”指向几个空白的方框。
“赵家扔出的不是一块肉,而是一块毒肉。谁想吃,都得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被毒死。”严景行解释道,“他们现在恨我入骨,任何敢接这批股份的人,都会被他们视作我的同盟,必将迎来赵家疯狂的反扑。所以,敢吃的,不多。敢吃,又能吃得下的,更少。”
潘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
“所以,我要做的,不是去抢,而是去‘组局’。”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要把这块毒肉,切成十几块,分给一群最饿、最凶、也最不怕赵家的狼。”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几个名字和机构的logo浮现在那些空白的方框里。有之前被赵家打压过的老牌游资,有野心勃勃的新兴对冲基金,甚至还有一两个与赵家有宿怨的二线家族。
“这些人,单个拎出来,没人敢跟赵家正面抗衡。但如果我把他们捆在一起呢?我给他们提供弹药,给他们指明方向,让他们去撕咬赵家的血肉,而我,只需要在最后,取走最核心的那一小块。”
潘子看着那张图,终于明白了。
严景行根本没想过要当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英雄。他要当的,是那个躲在狼群背后,手持猎枪的猎人。他不仅要赵家的肉,还要这些“盟友”的投名状。一旦他们吃了这块肉,就等于和赵家彻底撕破了脸,从此只能紧紧地绑在严景行的战车上。
“高!实在是高!”潘子一拍大腿,震得手腕一阵龇牙咧嘴的疼,“老板,你这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赵家以为是割肉求生,没想到是引狼入室,不,是引了一群狼入室!”
严景行笑了笑,关掉了那张图。
中盛集团的股权之争,已经从一场你死我活的暗杀,变成了一场他稳坐钓鱼台的阳谋。赵家接招,会陷入无休止的围攻;不接招,股价暴跌和信誉崩盘的后果他们同样承受不起。
这步棋,已经走活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更深、更暗的地方。
“潘子,你觉得赵家现在最缺什么?”严景行忽然问道。
“钱!肯定是钱!”潘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期货市场亏了那么多,远航资本那个窟窿还没填上,现在又要割肉卖股票,他们肯定急需一大笔现金流。”
“没错。”严景行点了点头,“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从市场上公开筹集,会立刻引起恐慌。所以,他们只能走暗道。而在金融世界里,能悄无声息地挪动巨额资金的暗道,除了我们昨天端掉的‘洗衣机’,还有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划过,调出了一个全新的界面。
那上面没有K线,没有涨跌幅,只有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背景是深邃的蓝色,如同冰冷的海底。
“银行间债券市场。”
潘子对这个名词很陌生,他只知道股票和期货。
“股票市场是菜市场,散户、大妈都能进来逛逛,吵吵嚷嚷,一眼就能看明白谁在买谁在卖。”严景行解释道,“而债券市场,尤其是银行间的,更像是一个私密的顶级会所。入场的都是银行、券商、基金这些大机构,交易不通过公开的竞价系统,而是通过交易员一对一的询价、谈判完成。这里面的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赵家根基深厚,旗下控股或参股的银行、信托、券商不在少数。他们如果想快速变现,最隐蔽、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控制的机构,在债券市场上,卖掉手里的优质债券。”
严景行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他们又怕引起市场波动,暴露自己缺钱的窘境。所以,他们会用一种更隐秘的手法——代持。”
“代持?”潘子努力理解着这个新词。
“简单说,就是我把我的债券,名义上卖给你,你替我‘代为持有’。我们私下签一份协议,债券的实际收益和风险还是我的,我付给你一点好处费。这样一来,在账面上,我的资产负债表变得好看了,成功套现了,但市场上谁也不知道这笔债券其实还是我的。这是一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融资手段,也是隐藏债务、转移风险的绝佳工具。”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早已开始疯狂运转,扫描着过去一周银行间市场所有与赵家关联机构的交易数据。
很快,一个异常的信号点,被捕捉到了。
一家名为“申景证券”的中型券商,在过去三天,频繁地与另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资管公司“博裕资本”进行大额债券交易。交易的债券,都是评级极高、流动性极好的国开债和铁道债。
但诡异的是,这些债券的成交价,普遍比市场公允价低了三到五个基点。
这不合常理。
优质债券是硬通货,根本不愁卖。申景证券没有任何理由要折价出售。除非……
“除非,这根本不是一次真实的交易。”严景行眼中精光一闪,“申景证券是在通过‘博裕资本’这个壳,将手中的债券进行‘假卖出,真质押’,用代持的方式,从市场上套取现金!”
而“博裕资本”,这个看似独立的机构,严景行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通过股权穿透,找到了它与赵家的隐秘联系——它的一个创始合伙人,是赵世雄一个远房侄子的大学同学。
线索,串联起来了。
赵家正在通过“申景证券”这个白手套,利用“代持”的手段,在所有人视线之外的债券市场,疯狂地为自己输血。
“找到了。”严景行看着屏幕上“博裕资本”那简单的logo,像是在看一个一丝不挂的幽灵。
潘子凑了过来,看着那一堆他看不懂的数据,不明觉厉:“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也去搞点债券?”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们以为代持是他们的救命稻草,那我偏要让这根稻草,变成勒死他们的绞索。”
“我要让这个藏在债市里的幽灵,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噬它的主人。”
ps:债市的规则远比股市复杂,严景行将如何利用“代持”这个灰色的工具,给赵家布下新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