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秒针上的审判
次日清晨,阳光费力地穿透李默出租屋里那层厚厚的灰尘,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颗粒。
房间里乱得像个垃圾场。吃剩的泡面桶、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打印资料,以及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台式电脑,共同构成了这个空间的主体。李默就坐在这片混乱的中央,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一夜未眠。
那个废弃炼钢厂里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冰冷的电子音,墙壁上流淌的数据瀑布,以及最后那两个血红色的字——“赵家”。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深渊。
桌上,放着一部最廉价的老人机,是昨晚回来后在楼下小卖部买的。那个经过处理的声音说,看完“表演”后,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是陷阱,还是机遇?
李默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沉寂了三年的血液,在昨晚被重新点燃了。那个神秘人,或者说神秘的组织,精准地找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不甘。
他不是没想过报警,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掐灭了。报警说什么?说有人要在股市里表演魔术吗?警察会把他当成精神病。
他打开了交易软件,输入了那串代码——天衡重工。
分时图的白线平稳得像一条死鱼,偶尔的波动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距离十点十五分,还有半个小时。
李默点燃了一根烟,任由劣质的烟草味在房间里弥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过去分析每一份财报那样,分析眼前的局势。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拉他入伙,利用他的笔杆子,作为攻击赵家的舆论武器。对方展示了强大的情报能力和……某种未知的力量。
而他,李默,一个被行业封杀、生活潦倒的失败者,除了那点不值钱的骨气和分析能力,一无所有。
这根本不是一场平等的合作。
对方是执棋者,而他,最多算是一枚被选中的棋子。可这枚棋子,却有机会亲眼看着那盘他痛恨了无数个日夜的棋局,被彻底掀翻。
这个诱惑,足以致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十四分。
李默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掐灭了烟头,双手放在键盘上,指尖冰凉。
……
同一时间,城西的废弃仓库里。
潘子正抱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吃得稀里哗啦。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哥,你说那姓李的,现在是不是吓尿了?咱们搞这么一出,又是黑话又是接头的,跟演电影似的。”
严景行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那上面同样是天衡重工的分时图。
“他不会被吓到。”严景行淡淡开口,“恐惧和兴奋,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对于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你递给他一瓶毒药,告诉他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是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那咱们就是那瓶毒药?”潘子吸溜了一口面条。
“不,我们是水。”严景行说,“但想喝水,他得先拿出自己的胆量来。”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10:14:50。
潘子也放下了泡面,紧张地凑了过来。
十秒。
五秒。
三,二,一。
时间定格在10:15:00。
就在这一秒,天衡重工的卖盘上,一笔巨大的卖单凭空出现,仿佛从虚空中召唤而来。紧接着,这笔卖单被数不清的买单瞬间吞噬。
整个过程,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李默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
他看到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笔卖单的出现和消失,只用了不到一秒钟。而屏幕上的股价,像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垂直向下,一泻千里!
最终,股价停在一个数字上。跌幅,不多不少,正好是百分之三点七。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分时图的白线,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机的水平线。下方的成交量,瞬间萎缩到地量,仿佛这只股票在这一秒钟突然死掉了。
市场上,一片哗然。
各大股票论坛和交流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天衡重工怎么回事?瞬间跳水?”
“谁砸的盘?这么精准?”
“没有利空啊,是不是乌龙指?”
“不像乌龙指,你看成交量,砸完就没了,跟算好的一样,太诡异了!”
无数的猜测和讨论,在网络上蔓延。但在李默的眼中,这些喧嚣都失去了意义。
他看到的不是诡异,而是秩序。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凌驾于市场之上的恐怖秩序。
这已经不是操纵,这是审判。
那个神秘人,用这一分钟的表演,向他展示了何为“神”的力量。
李默感到一阵眩晕,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衬衫。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恐惧和兴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像两条毒蛇,在他的血管里疯狂撕咬。
桌上的那部老人机,此刻仿佛变成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知道,只要拿起它,自己的人生将彻底滑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轨道。但他更清楚,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他将在这间充满霉味的屋子里,继续作为一个无人在意的失败者,慢慢腐烂。
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李默伸出手,颤抖着,拿起了那部手机。
……
仓库里,潘子已经看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条完美的水平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哥……这……这是怎么做到的?”他结结巴巴地问。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操纵都更让他感到震撼。因为这次的操纵,充满了某种仪式感和艺术感,它不是为了盈利,纯粹就是为了展示肌肉。
“在正确的时间,用正确的资金量,攻击它量化模型中最脆弱的那个参数节点。”严景行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那……那个李默,他会打电话过来吗?”潘子还是有些不确定。
严景行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一个加密通讯的请求弹了出来。
不是电话,而是直接通过昨晚那个匿名渠道发来的文字信息。
发起人,正是李默。
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说。”
看到这个字,严景(xing)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个李默,比他想象中还要谨慎,也更有意思。
“搞定了。”潘子兴奋地一拍大腿,“哥,快!把天衡资本那些黑料都发给他!让他写!写死赵家那帮狗娘养的!”
“不急。”严景行摇了摇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轻敲击。
“天衡资本,只是开胃菜。”
他没有直接回复李默,而是将一份经过层层加密的文件,发送了过去。
文件被解压后,标题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关于“盛世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虚增利润、以及非法转移资产的初步证据链》
潘子凑过去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盛世集团!
这可是赵家旗下最核心的上市公司之一,是赵家的现金奶牛,也是他们明面上的龙头企业!其体量和影响力,远非天衡资本这种藏在幕后的机构可比。
而这份文件里罗列的东西,更是触目惊心。
从虚构的海外订单,到关联公司之间的循环贸易;从提前确认收入,到将研发费用资本化;再到通过地下钱庄向海外转移资产……
每一条,都足以让这家万亿市值的巨头,瞬间崩塌。
“哥……这……这……”潘子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这玩意儿要是曝出去,整个市场都得地震啊!这才是咱们的王炸?”
“不。”严景行看着屏幕,眼神深邃得像一片星空。
“这不是王炸。”
“这是投名状。”
他给李默的,不仅仅是一份黑料,更是一次选择。
是选择继续写一些不痛不痒的评论,还是亲手点燃这颗足以炸毁赵家半壁江山的核弹。
也是给他自己的。
一旦这份文件通过李默的手公之于众,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头路。他和赵家之间,将从暗处的金融绞杀,彻底转为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
ps:面对这份足以掀翻赵家根基的投名状,李默会选择接下这把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