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木靶还插在原地，艾尔刚举起木剑摆出防御姿势，马库斯的木剑就带着风声劈了过来，剑刃相撞的闷响在空荡的场中格外清晰，木屑顺着剑脊簌簌往下掉。
这时，训练场的围墙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停下了动作往回看。
艾尔！快看！
莱恩·暮星像只偷腥的猫一样趴在墙头，手里挥舞着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他的灰眼睛亮得惊人，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淡淡的红晕。
人类马戏团！今晚最后一场！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语调里的雀跃，有会算数的老虎，还有能在空中翻三个跟头的——
莱恩大人。马库斯板着脸打断，艾尔下午还有血晶训练。
金发少年撇撇嘴，突然从墙头翻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两人面前。他今天没穿北境贵族繁琐的礼服，而是一身便于活动的棕色猎装，腰间别着一把装饰过度的匕首——艾尔很确定那玩意儿连苹果都削不动。
就两小时！莱恩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连票都买好了，前排！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券，上面印着夸张的字体：【神奇马戏团！绝世表演！仅此一晚！】
艾尔盯着那两张票，喉结微微滚动。他已经二百五十年没看过马戏了——最后一次还是人类时期，母亲牵着他的手，在镇子广场看的杂耍艺人。
瑟尔特大人那边……
他今天去长老会了！莱恩一把抓住艾尔的手腕，午夜才回来！我们有大把时间！
马库斯抱着手臂，一脸你们死定了的表情。
艾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训练服，又看了看莱恩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叹了口气：给我五分钟换衣服。
莱恩欢呼一声，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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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集市的石板路染成金色，空气中飘荡着烤坚果和蜜糖的甜香。艾尔把银链藏在高领外套下，亦步亦趋地跟在莱恩身后，蓝眼睛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类。
放松点！莱恩回头，往他嘴里塞了一根糖苹果，你看起来像来刺杀国王的。
甜腻的焦糖在舌尖化开，艾尔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这个动作引得旁边几个人类女孩偷偷发笑，红着脸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们在看你。莱恩促狭地用手肘捅他，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艾尔面无表情地把糖苹果塞回莱恩嘴里：带路。
马戏团的帐篷搭在集市边缘，红黄相间的条纹帆布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入口处排着长队，一个小丑正踩着高跷向孩子们分发气球。
我们的票呢？艾尔低声问。
莱恩得意地从靴筒里抽出两张镀金边的票据：贵宾席！我用了点小手段。
艾尔眯起眼睛：你偷的？
借的！莱恩纠正，从一个特别讨厌的商人那儿——他居然敢卖掺水的龙血酒！
他们刚在柔软的红色绒布座椅上坐下，帐篷里的灯光就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在中央的圆形舞台上，留着夸张八字胡的团长大步走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神奇马戏团！
鼓点骤然响起，第一个节目是驯兽表演。一头体型庞大的西伯利亚虎懒洋洋地踱上舞台，在驯兽师的指挥下跳过火圈——然后突然停下来，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它在干嘛？艾尔皱眉。
莱恩凑过来：听说这老虎会算数。
果然，驯兽师高声宣布：哪位观众愿意出一道算术题？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怯生生地举手：3加5等于多少？
老虎慢悠悠地用爪子在地上划了八道痕迹。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叹和掌声。
这有什么难的。莱恩嘟囔，我们北境的雪狼还会解方程呢。
艾尔刚想反驳，突然浑身一僵——他的银链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莱恩。他一把抓住金发少年的手腕，瑟尔特大人回来了。
不可能！莱恩瞪大眼睛，长老会至少还要——
帐篷顶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所有人抬头，只见一团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天而降——
砰！
一个穿着银色紧身衣的杂技演员摔在了老虎背上。大猫受惊地咆哮一声，猛地窜下舞台，撞翻了爆米花的摊位。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帐篷里瞬间乱成一团。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莱恩咽了咽口水。
艾尔已经看到了帐篷入口处那个修长的身影——瑟尔特·夜影正优雅地避开慌乱的人群，银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流动的月光。他的琥珀色眼睛准确地锁定了两人所在的方位。
趴下！艾尔一把将莱恩按在座位下面。
怎么了？怎么了？莱恩挣扎着想要抬头。
你父亲也来了。
莱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暮星领主以古板严厉着称，如果被他发现儿子偷跑来人类马戏团……
plan b！莱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烟雾弹，我数到三，我们就——
你敢。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莱恩僵在原地，机械地转过头——瑟尔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而更可怕的是，洛里安·暮星正黑着脸堵在过道上。
父、父亲！莱恩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好巧啊！您也来看马戏？
洛里安的灰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以为你是去夜影城堡切磋剑术
我们确实切磋了！莱恩干笑，然后艾尔说想见识下人类的剑法，所以我们就……呃……
瑟尔特挑眉：人类的剑法？
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上——此刻那里正有一个穿着闪亮紧身衣的在表演滑稽戏，手里的道具剑软得像面条，每次劈砍都会自己打结。
艾尔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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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堡的小径上，四个人沉默地走着。莱恩垂头丧气地跟在父亲身后，时不时偷瞄一眼艾尔的脸色。
我以为您会更生气。艾尔低声对身旁的瑟尔特说。
领主银色的睫毛在月光下如同霜雪：为什么？因为你看马戏？
因为……艾尔斟酌着用词，我擅自离开训练。
瑟尔特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面对艾尔，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那只老虎，他若有所思地问，真的会算数？
艾尔眨了眨眼：……会。
有趣。瑟尔特伸手拂去艾尔肩头沾到的彩纸屑，下次记得带我一起看。
走在前面的洛里安猛地咳嗽起来，莱恩则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艾尔愣在原地，直到瑟尔特已经走出很远，才突然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夜风送来莱恩小声的嘀咕：我就说该买四张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