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依然紧绷，但至少杀意消散了。艾尔弯腰帮罗兰捡起散落的卷轴——都是些关于血猎总部布防的图纸，看来这个血猎确实在认真工作。
莱恩突然噗嗤笑出声：老天，要是父亲知道我和血猎在夜影城堡里打架……
罗兰也跟着放松下来：暮星领主大概会把我钉在墙上当装饰品。
这个黑色笑话意外地打破了僵局。莱恩终于彻底收起敌意，好奇地打量罗兰：说真的，你怎么受得了和这些老蝙蝠住一起？
莱恩。艾尔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你又不是老蝙蝠，你是小蝙蝠——嗷！莱恩揉着被艾尔肘击的肚子，笑得没心没肺。
罗兰看着这对好友的互动，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原以为艾尔这样冷淡的性格不会有其他朋友，更别说和北境少主如此亲昵。
所以，莱恩把三大杯冒着泡沫的麦酒砸在木桌上，你们真端掉了黑雾峡谷那个据点？
暗鸦酒馆的角落里，三人围坐在最隐蔽的桌旁。烛光在莱恩的金发上跳跃，让他看起来像某种大型犬类。
罗兰抿了口酒：主要是艾尔的功劳。他一个人解决了三十七个守卫。
哇哦！莱恩用力拍艾尔的后背，可以啊！什么时候带我去玩玩？
艾尔被拍得呛了一口酒，蓝眼睛里泛起水光：瑟尔特大人不会同意的。
啧，又是瑟尔特。莱恩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他最近还那样对你吗？
这个问题的指向性太明显，罗兰立刻竖起耳朵。但艾尔只是淡淡瞥了莱恩一眼：我很好。
得了吧。莱恩翻了个白眼，上次那个银链——
莱恩。艾尔的声音冷了下来。
北境少主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这个。他转向罗兰，突然咧嘴一笑，喂血猎，要不要听听艾尔以前的糗事？
罗兰挑眉：比如？
比如他第一次参加血族舞会时，把红酒当成了人血喝吐了！
艾尔的耳尖瞬间红了：那是意外。
还有还有！他有一次用血晶术时把自己冻成了冰雕，是瑟尔特——嗷！
这次艾尔直接捂住了莱恩的嘴。两个青年在座位上扭打成一团，像极了人类学院里打闹的学生。
罗兰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嘴里的麦酒变得索然无味。他意识到，莱恩·暮星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艾尔人类面的存在——不是瑟尔特精心雕琢的武器，不是血猎畏惧的黎明之剑，而是一个会害羞、会恼怒、会和朋友打闹的……青年。
说起来，莱恩终于从艾尔的钳制中挣脱出来，金发乱得像鸟窝，血猎先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永夜集市？明天晚上有烟火大会。
罗兰怔住了：
反正你也没事做吧？莱恩满不在乎地摆手，艾尔好不容易才从瑟尔特那儿讨来三天假，不能浪费了！
艾尔叹了口气：莱恩，罗兰先生可能——
好啊。罗兰突然打断他，我去。
这次轮到艾尔愣住了。他的蓝眼睛在烛光下微微睁大，像是没想到罗兰会答应。
莱恩欢呼着举起酒杯：那就这么说定了！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莱恩已经趴在桌上哼起了北境小调。艾尔还保持着清醒，但眼角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罗兰把玩着酒杯，状似无意地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两百五十四年。艾尔轻声回答，武斗祭之后。
那就是莱恩被击败之后。罗兰有些意外，他原以为那场比武会结下梁子。
他不在乎输赢。艾尔像是看穿了罗兰的想法，他说……那场比赛让他找到了真正的朋友。
趴在桌上的莱恩突然嘟囔：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训练场打赢了还想着帮我包扎伤口的人……其他混蛋都只想看我笑话……
艾尔的唇角微微上扬。这个笑容很浅，却让罗兰心头一震——他从未见过艾尔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你呢？罗兰忍不住问，为什么愿意和他做朋友？
艾尔沉默了很久，久到罗兰以为他不会回答。
莱恩像阳光。最终他轻声说，而我……很久没见过阳光了。
这句话里藏着太多未尽之言，但罗兰聪明地没有追问。他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夜影城堡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最高的那扇窗户还亮着灯——瑟尔特一定在看着这里。
明天几点出发？罗兰突然问。
艾尔眨了眨眼，似乎没跟上这个跳跃的话题：日落之后。
那得准备些东西。罗兰站起身，向烂醉的莱恩伸出手，走吧，送这位少主回房。
艾尔看着罗兰搀起莱恩的动作，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当罗兰踉跄着差点被莱恩带倒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他。
谢谢。罗兰有些惊讶地看向艾尔。
混血种青年微微点头，另一只手轻松地将莱恩架到肩上。三个人的影子在酒馆走廊的墙壁上交叠，像一幅荒诞又和谐的画。
月光洒在返回城堡的小路上。莱恩醉醺醺地哼着跑调的歌，艾尔安静地搀扶着他，而罗兰跟在后面，看着前方两个年轻人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艾尔刚才的话——莱恩像阳光。
或许，这个北境少主的存在，就是瑟尔特允许艾尔保留的最后一点。而自己这个意外闯入的血猎，又能成为什么呢？
罗兰抬头望向城堡最高的那扇窗户。烛火依然亮着，像是某种无声的监视，又像是等待。
银链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缠绕在艾尔颈间，也缠绕在所有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