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右手按在塔基,掌心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骸骨在内部重组,怨气如潮水般逆流而上,顺着经脉往识海冲。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本源之瞳催至极致,九重漩涡逆向旋转,主动将那股黑雾吞入体内。
黑气入体的瞬间,记忆碎片如刀锋刮过神识——少年时被族人推下悬崖的画面再度浮现,母亲倒下的身影扭曲成无数张脸,最后化作百年前天门崩塌时,他自己跪地咳血的模样。
但他眼神未变。
这些不是幻象,是叶南天埋下的因果线,借心魔之主之力引动执念。可他早已不惧回忆。
“你想用我的过去困住我?”他低语,左手猛然拍地,大地本源轰然炸开,黄光如根须蔓延,瞬间锁住十座血塔的地脉节点。
黑炎自他掌心喷涌而出,顺着塔基攀爬,所过之处,骸骨自燃,发出刺耳的爆裂声。第二座塔核中的《万灵吞噬图》残卷剧烈抖动,画中血河倒流,万灵哀嚎,却被黑炎一口吞尽,卷入识海深处。
塔身崩塌,碎骨如雨落下。
他站在废墟中央,呼吸平稳,体内本源之力因吞噬大量怨气而愈发凝实。识海中,那道由前世法则碎片凝聚的黑炎开始缓缓成型,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种。
时间不多了。
他抬头看向剩余十塔,不再犹豫,双脚猛踏地面,身形腾空而起。双手结印,本源之瞳锁定每一座塔顶的人影,将大地本源强行注入阵眼枢纽。十座塔的地脉同时震颤,怨气流动骤然失衡。
“破。”
他双掌合拢。
刹那间,十座血塔齐齐燃烧,黑炎如龙卷升腾,将整片阵列尽数包裹。骸骨在火焰中扭曲、融化,发出金属熔化的嘶鸣。塔顶人影挣扎着抬手,却无法阻止自身被焚毁的命运。
最后一道锁链断裂的瞬间,虚空裂开一道缝隙。
那不是普通的裂缝,而是一面镜面般的屏障,表面流转着寒光,映出的景象并非深渊战场,而是一片漂浮在血河上的白骨巨门——正是九幽秘境的入口。
风从裂缝中吹出,带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
叶无痕落地,脚步未稳,忽然察觉异样。
他低头看去,掌心残留的黑灰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他皱眉,刚要运转本源之力排查,却见那镜面裂缝突然泛起涟漪。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者穿着玄色劲装,发梢凝着冰晶,腰间缠着噬魂链,容貌、身形、气息,甚至站立的姿态,都与他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对方左手缠绕着半截断裂的噬魂链,链端嵌着一块泛着幽光的碎片——那形状,赫然是轮回镜的一角。
叶无痕后撤半步,本源之瞳立刻开启,九重漩涡直射对方全身。
扫描的结果让他瞳孔微缩。
这具躯体的能量结构与他完全同源,经脉走向、血脉频率、甚至连前世金心跳动的节奏都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他能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波动——那是他曾在苏璃月体内感知到的轮回之力残迹。
“你是谁?”他开口,声音冷如寒铁。
镜像没有回答。
嘴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那笑容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野兽在撕咬猎物前的兴奋。
接着,它开口了。
声音低沉,却又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层叠着一层,听得人耳膜生疼:“你的血脉……该还给本体了。”
话音落时,它左手微动,轮回镜碎片轻轻一震。
几乎在同一瞬,远处结界中昏迷的苏璃月身体猛地一颤,肩头莲花胎记骤然发烫,渗出一丝血珠。那血珠顺着皮肤滑落,在接触到噬魂链的瞬间,竟泛起一圈微弱的金光。
镜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苏璃月的方向,眼中猩红漩涡陡然加速旋转。
“她不该活着。”它低声说,“宿主精血早就该献祭,轮回镜也早该完整。你拖得太久了。”
叶无痕眼神一凛。
他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幻影,也不是心魔投影。这是由某种规则凝聚而成的实体,拥有独立意识,且与他的存在有着本质关联。
“你来自哪里?”他再次问,手指已悄然扣住噬魂链末端。
镜像冷笑一声,抬起右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动作竟与叶无痕平日习惯毫无二致。“我来自你不敢承认的地方。你在吞噬,我在等待;你破阵,我重生。你以为你在掌控命运?”
它向前一步。
地面无声龟裂。
“你只是在完成既定的循环。”
叶无痕不动,体内本源之力悄然汇聚于左掌。他没有贸然出手,对方身上那块轮回镜碎片太过危险,一旦引发共鸣,苏璃月可能当场暴毙。
“你说我是伪命之躯?”他忽然开口,“那你告诉我,若我只是影子,为何我能触碰真实?”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吞噬之力爆发,直取镜像胸口。
空气仿佛被抽空,一道无形之力如巨口张开,朝着镜像吞噬而去。
可就在接触的刹那,镜像竟不闪不避,任由那股力量将它笼罩。
下一瞬,它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却被一股反向吸力拉回,重新凝聚成人形。
“没用的。”它淡淡道,“你吞得下万物,却吞不下自己。”
叶无痕瞳孔一缩。
对方竟然免疫吞噬?
还不等他反应,镜像突然抬手,轮回镜碎片光芒大盛。一道幽光射出,直指苏璃月心口那枚插着的镜片。
叶无痕暴退,瞬间横移至结界前,左手挡在苏璃月身前。幽光击中他的手臂,皮肤瞬间焦黑一片,却在眨眼间被本源之力修复。
“别碰她。”他冷冷道。
镜像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她在帮你觉醒,也在帮我在现世扎根。你们两个,都是钥匙。”
“什么钥匙?”
“打开上三重位面的。”镜像咧嘴一笑,“你以为你是在对抗命运?其实你一直在执行它的指令。”
叶无痕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那就试试看,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他双足猛蹬地面,身形如箭射出,右手直取镜像咽喉,左手则暗藏吞噬之力,准备在近身瞬间发动突袭。
镜像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轰出。
拳掌相撞的刹那,空间嗡鸣震荡。
两股完全相同的力量碰撞,竟激起一圈透明波纹,将周围残骸尽数震碎。叶无痕感到一股熟悉的反震之力,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对拼修为。
他们同时跃开,各自站定。
镜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叶无痕,眼中猩红漩涡缓缓转动。
“你已经开始怀疑了,对吧?”它轻声道,“为什么你能重生?为什么本源之瞳偏偏在你身上觉醒?为什么……你每一次吞噬,都会让这片天地更加不稳定?”
叶无痕没有回答。
这些问题,他也曾想过。
镜像缓缓抬起左手,轮回镜碎片对准自己胸口,轻轻一划。
皮肤裂开,却没有血流出。
一颗金色的心脏,静静跳动在胸腔之中——与叶无痕体内的金心,一模一样。
“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它说,“你忘了前世最后那一刻吗?当九重天门关闭,你选择分裂神魂,留下执念作为‘容器’,只为有朝一日归来。”
叶无痕呼吸微滞。
记忆深处,一道模糊的画面闪过——天门崩塌,他站在尽头,亲手将自己的神魂撕成两半。
一半赴死,一半重生。
镜像看着他,声音低沉:“你把我丢在了那里。百年囚禁,千次轮回,我靠着你的执念活下来。现在,我回来了。”
它迈出一步,地面再次龟裂。
“这一半命,该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