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川缓缓松开了手。
那力道一消失，胡亥就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抱着自己那根已经扭曲变形的手指，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哭。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点皇子公子的威仪，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地上打滚的泼皮。
周围的文武百官和公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十公子，也太狠了！
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是直接掰断了胡亥的手指！
那可是始皇帝最宠爱的十八公子啊！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十弟！你太过分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公子扶苏皱着眉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胡亥身边，想要将他扶起，却被胡亥一把甩开。
“滚开！别碰我！”胡亥疼得已经失去了理智。
扶苏脸上闪过尴尬，随即转向秦禹川，满脸不赞同地斥责道：“胡亥纵有千般不是。
也是我们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此重手？”
“兄友弟恭，此乃人伦纲常！
你如此行事，将我大秦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扶苏的声音义正辞严，引得不少官员暗暗点头。
不愧是长公子，宅心仁厚，有长兄之风。
然而，秦禹川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
扶苏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仿佛在他眼里的，不是什么大秦的长公子，而是一具随时可以被碾碎的尸体。
扶苏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十弟，身上竟然藏着如此恐怖的杀意！
那股杀意是如此纯粹，如此凝练，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修罗。
秦禹川收回了目光，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对付扶苏这种伪君子，一个眼神就够了。
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整个章台宫前，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因为震惊，那么现在的寂静，则纯粹是因为恐惧。
人群中的李斯，眯着他那双深邃的老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十公子……藏得好深！
过去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被始皇帝遗忘、自暴自弃的废物。
可今天这一连串的动作，先是暴打赵高，再是废了胡亥的手指。
最后用一个眼神就镇住了素有贤名的长公子扶苏。
这心性，这手段，这气魄……
哪里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简直比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还要老辣！
李斯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大秦的这潭水，似乎要被这个不起眼的十公子，彻底搅浑了。
站在另一边的上卿蒙毅，同样眉头紧锁。
作为蒙家军的代表，他看人的眼光向来毒辣。
他能感觉到，秦禹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铁血之气，绝不是装出来的。
那是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才能磨砺出来的东西。
可他一个养在深宫里的皇子，哪来的这种机会？
真是个怪人。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
“吱呀——”
那厚重威严的殿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一名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广场上的寂静。
“上朝——！”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将所有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文武百官们立刻整理衣冠，收敛心神，脸上恢复了肃穆的表情。
扶苏也顾不上再管秦禹川，连忙过去，连哄带劝地将还在地上打滚的胡亥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快上朝了，别让父皇看见你这副样子！”
胡亥抽抽噎噎地站起身，那死死盯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秦禹川直接无视了他。
百官们按照官职品阶，排成两列，鱼贯而入。
公子们则跟在后面。
秦禹川双手负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周围的几个兄弟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疏远。
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几步。
整个大殿，庄严肃穆，巨大的梁柱支撑着穹顶，光线从高窗透入，投下斑驳的光影。
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百官列队站好，公子们也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的又一声高亢唱喏，一道身着玄色龙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尽头。
始皇帝，嬴政！
他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明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那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压，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嬴政在龙椅上坐定，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缓缓扫过下方的群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彻整个大殿。
“平身。”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陛下！”
众人起身，低着头，等待着始皇帝的训示。
往常的朝会，都会先由各部官员奏报事务。
但今天，始皇帝却打破了常规。
他靠在宽大的龙椅上，目光在下方的儿子们身上扫过，最后淡淡地开口。
“今日召集众卿，只为一事。”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是在给众人一个缓冲的时间。
“议立太子。”
轰！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之声！
“立太子？”
“怎么会这么突然？”
“陛下之前不是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吗？”
群臣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尤其是丞相李斯，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作为百官之首，他最清楚始皇帝的心思。
始皇正值壮年，春秋鼎盛，最忌讳的就是谈论立储之事。
为何今日会如此反常，主动提出？
而且事先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位千古一帝，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
李斯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长公子扶苏。
扶苏此刻也是一脸的错愕，但错愕之中，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期盼。
他挺直了腰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沉稳。
而他身旁的胡亥，也暂时忘记了手指的疼痛，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嫉妒的光芒。
其他的公子们，更是神情各异，有的羡慕，有的不甘，有的则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的失落。
唯有一个人。
秦禹川。
他依旧站在那里，面色淡然，仿佛始皇帝说的，是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小事。
“肃静！”
嬴政冰冷的声音响起，殿内的嘈杂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再次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始皇帝的目光，在群臣脸上缓缓扫过，将他们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玩味的笑容。
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儿子身上。
“想必，众卿都很好奇，朕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因为，就在昨夜。”
“朕的十公子，秦禹川，入宫觐见。”
“他向朕，索要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秦禹川的身上！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
疯了！
这个十公子一定是疯了！
主动索要太子之位？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行为！
这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就连一向镇定的李斯，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嬴政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面如死灰的百官，最后将问题抛了出来。
“朕这个儿子，胆子很大。”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