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王云，那双三角眼里寒光闪烁，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小子太镇定了，镇定得让人发毛——
这不是强装出来的冷静，而是真正见惯了生死、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才有的眼神。
王云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
空气中，微冲保险打开的轻微“咔嚓”声清晰可闻，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阿峰手中的AK枪口稳稳对准阎罗，额角一滴冷汗滑落，但他眼神里的凶悍丝毫未减。
大壮则像一堵墙般护在王云侧前方，手中的重型铁棍低垂，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爆发。
王云这边的小弟们虽然紧张得吞咽口水，握着砍刀钢管的手微微颤抖，却无一人后退，眼神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与忠诚。
阎罗的目光从王云脸上，缓缓移到他脚下毒蛇尚且温热的尸体，再扫过厂房内横七竖八的手下和那触目惊心的硫酸腐蚀痕迹。
他的眼角余光甚至瞥见阴影处似乎还有几道身影若隐若现。
心头更是一沉——这厂房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人？
他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王云的狠辣果决远超他的预料。
毒蛇的死状太惨，这小子分明是个不计后果的亡命徒！
这不是虚张声势，这是个真的敢玉石俱焚的疯子！
而且，他占据着绝对的地利，这厂房内部结构复杂，黑暗处不知还藏着什么陷阱。
自己虽然握着微冲，但一旦开火，他敢肯定，对方那个紫毛小子手里的AK和猎枪第一时间就会朝自己倾泻弹药。
在这么近的距离、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微冲的优势未必能完全发挥，混战一起，谁死谁活真不好说。
更重要的是，为了一个已经变成死人的毒蛇，在这里和王云拼个两败俱伤，甚至把自己也搭进去，值得吗？
杜爷会为了一具尸体，而奖励一个幸存的、损兵折将的阎罗吗？
不会。
杜震只会觉得他无能。
想到杜爷处置失败者时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阎罗后颈一阵发凉。
电光石火间，阎罗脑中闪过无数算计。
最终，那浓烈的杀意和愤怒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甚至扭曲的笑容。
“呵呵…哈哈哈…”
阎罗的笑声在死寂的厂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阴冷。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冲锋枪，身后手下见状，也微微放低了枪口，但手指仍未离开扳机护圈。
“好！很好！”
阎罗盯着王云，笑声戛然而止，语气变得冰冷无比：“王云，你有种！我阎罗很多年没碰到你这么狂的年轻人了。”
“今天算我栽了。杜爷那边，我会‘如实’禀报。”
他特意加重了“如实”两个字，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我们走！”
阎罗最后阴毒地瞥了王云一眼，仿佛要将他刻在心里，然后猛地转身。
他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持微冲的手下们警惕地保持着防御姿态，缓缓向大门方向后退。
阎罗走到那扇被王云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强行闭合的巨大闸门前，脸色更加难看。
“开门！”他冷声道。
王云对小李使了个眼色。
小李会意，跑到角落一个临时拉出来的电控箱旁，扳动了一个开关。
一阵齿轮摩擦的刺耳声响后，沉重的闸门缓缓向上开启，外面微弱的光线和雨丝照射进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却冲不散厂房内浓重的血腥和硫酸味。
阎罗头也不回，坐上车，带着人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夜幕中。
直到车子驶出很远，他才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那是极度紧张后抑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直到引擎声远去，彻底消失不见，厂房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猛然一松。
“我丢…顶他个肺…”
阿峰长长吁了口气，放下AK，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大壮也松弛下来，将铁棍杵在地上。
其他小弟更是虚脱一般，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刚才那一刻，他们真的以为要血溅五步，十死无生了。
王云缓缓将手枪插回后腰，他走到毒蛇的尸体前，沉默地看了几秒。
这个窄桥上的死敌，如今彻底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云哥，现在怎么办？”阿峰走了过来。
阎罗回去报信，杜震的报复和刘龙的反扑，很快就会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
“清理现场。”
王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和杀人从未发生过：
“把所有痕迹，包括硫酸残留，都处理干净，尸体全部到厂区后面的硫酸池子。”
“明白！”阿峰和大壮立刻点头，开始指挥小弟们行动。
王云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茂财的电话。
“是我，王云。”
“祠堂大会后续的事情，抓紧敲定，合同尽快签。”
“杜震和刘龙那边，很快会有动作，我们必须抢在前面，把生米煮成熟饭。”
电话那头李茂财似乎听出了王云语气中的异样，但没多问，只是连声答应：“放心，我马上办！族老这边已经点头，没人再敢阻拦。”
“毒蛇？”
“嗯，碰过了，毒蛇死了，我做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李茂才叮嘱的话语：“王云，杀死毒蛇，闹出这么大动静，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吧。”
“风雨早就来了。”
王云淡淡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他走到厂房门口，问闻不知何时下起来小雨，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
雨更大了，远处的城市灯火在雨雾中一片朦胧。
城西的棋局，因为他这狠辣无比的一子落下，彻底进入了尸山血海的终局。
刘龙，杜震…
王云的眼神在雨夜中亮得骇人。
“我等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