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攥着新买的《千面谱》，脚步匆匆地钻进了东都十二楼。温润的玉牌在青铜门环上磕了三下，随着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禁制打开。
厢房的室内倒还宽敞。云母屏风后面摆着一张雕花楠木榻。窗边的案几上，一炉南海龙涎香正袅袅燃烧，浓郁的香气熏得人直打喷嚏。
“暴殄天物。”白若月皱眉揉着鼻子，把香炉推到了角落，盘腿往榻上一坐。
怀里那本破书簌簌地掉着盐渣，封面上“千面谱”三个字被水渍晕染得模模糊糊，乍一看像是“干面饼”。
她将《千面谱》展开，第一页上写，此神通分三重境界。
第一重·画皮：改形易貌，难动神魂
第二重·描骨：可拟三分气韵，耗七成灵力
第三重·点睛：需取对方精血，时效半炷香
她不是第一次路过秃头老道的摊子了。
第一次路过时，正巧看见一个戴斗笠的修士站在摊前，满脸讥笑地说：“改得了皮相改不了神魂，这玩意儿糊弄凡人还行，在咱们修士眼里，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秃头老道急得双脚直跳，脖子都涨红了，却也只能梗着脖子大声嚷道：“你懂个卵！”
其他路过的修士们也都跟着嗤笑起来。
幻形术再怎么精妙，改不了神魂气息终究不是什么入流的东西。
狐狸精的媚术能勾人魂魄，蜃妖的幻境甚至能困死大能，谁会稀罕这劳什子《千面谱》？
这《千面谱》也就比世俗流传的那些易容之术稍微精致那么一点儿。
就是能仿对方的神魂，可修士的精血哪是那么好得来的，还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等于花一千金，只得来二百两的效果。
实在是太过鸡肋。
幻术一类的神通，存在于世上的种类本就稀少。
诸如狐狸、黄鼠狼、蜃妖之类的，这一类天生就有幻化的能力的，从外形到神魂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让人难分真假。
这《千面谱》配合敛息术倒也能唬住一些人，但这并非白若月要买它的重点。
白若月捏着书脊的手都在抖。
她想到当初与胡三娘在洛阳联手的时候，《梦粱术》也能幻化神魂，若与这皮相幻术相融......
她指节轻轻叩着书页，嘴里嘀咕着：“改皮相不改神魂？正合我用……”
几个时辰后，第一重大概的入门。
白若月将书摊在膝头，照着第三页的图示掐诀。左手无名指弯曲成怪异的角度，右手虚按丹田，一缕月华灵力顺着脊梁骨攀上来。
再看那镜子中的人，已然变成了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
金丝腰带紧紧勒出个将军肚，从皇帝私库的宝贝里挑出的七八个玉坠子挂在腰间，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倒是比想象中容易。”她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嘴里嘟囔着：“该找老骗子讨债了。”她故意挺了挺腰杆儿，大摇大摆地晃到了流云坪，活脱脱一个暴发户。
西角摊位前，秃头老道正跟卖符箓的麻脸修士嚼着舌根：“昨儿那傻丫头，花二十金精买个破镜子……”
“道友买点儿什么？”老道瞥见白若月腰间的玉坠，绿豆眼瞬间放光，脸上堆满了笑容。
白若月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秃头老道，目光让秃头老道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不适应。
“我先随便看看。”白若月看着老道，用一种趾高气昂的语气说道：“你尽管放心，道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说着，她镶金边的靴子故意踢翻了一个陶罐，里头滚出几颗丹丸。
秃头老道心里暗喜，想着又来了一个大冤种，面上笑呵呵地招呼道：“那道友你可是来对地方了。”
白若月歪嘴一笑，眉毛上挑，一张猥琐的脸看起来油腻极了：“怎么说？”
“我这摊上的东西，整个流云坪都是少见的。”老道伸手一指面前的一个玉碗，满脸得意地介绍道：“你看这个玉碗。”
白若月用鞋尖踢了踢摊上的玉碗，满脸嫌弃地说：“这豁口玩意儿也摆出来现眼？”
“道友看走眼啦。”秃头老道笑呵呵地解释道：“这个玉碗，那可是大夏皇帝的贴身之物啊。大夏气运将近那日，我师兄拼死从皇宫里捞出来的，交给我时还特意告诉我，碗底封存着三缕气运金龙的碎片。”
“停停停！”白若月掏掏耳朵，一脸不屑地说：“当道爷是三岁孩童？真有这宝贝你早躲深山老林修炼去了，还在这儿摆摊？”
“我本来想着留着自己用来着，并不想卖。只是我因为这三缕气运金龙碎片被人盯上，屡次追杀。”老道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哪能受那种气啊？正好赶上这南海的赏花会，我就决心将这玉碗卖了换一些金精，练个好一点儿的法器杀回去。”老道煞有其事地说着，时不时地用手比划着。
麻脸修士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听着还挺波折的。”白若月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那可不是。”老道连忙接话，急切地问道：“这玉碗道友要不要？”
白若月心中暗笑，这老道编得像真事儿一样，要不是自己当时在场可就信了。她面上嗤笑一声：“你少扯淡，道爷我是有钱，可不是傻子。”
“那是你不识货！”老道梗着脖子喊了起来，又突然意识到不对，这种冤大头可不能得罪，应该捧着说话。他面上突然绽放出笑容，殷勤地问道：“我这摊上可有入道友眼的东西？”
白若月的笑容更深了，她看着秃头老道，意有所指地说：“摊上没有，身上有。”
“道爷就爱不识货。”白若月突然凑近，那刺鼻的气味熏得老道直往后仰。她故意用一种猥琐的语气说：“我看你这身道袍挺别致，十金精卖不卖？”
老道低头瞅瞅自己灰扑扑的旧袍子，抬头看看对方猥琐的笑脸，突然捂住衣襟，警惕地问道：“道友这是何意？”
“我看上你身上的袍子了，脱下来，卖我。”
“道友确定？”秃头老道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我就要你身上的那个袍子。”
老道心里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接着就要扒身上的衣服。
“且慢。”白若月突然喊道。
“怎么了？”老道疑惑地问道。
“二十金精。”白若月“啪”地把钱袋拍在摊上，霸气地说：“去旁边巷子脱给我。”
听着他俩的交谈，周围的人默契地放低了声音，眼睛的余光却不住地撇向这边，满是好奇。
老道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心里暗自嘀咕：这人莫不是……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去那边儿脱给你二十金精。”白若月看着老道犹豫的样子，不耐烦地说道。
老道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有些犹豫。
“二十五。”白若月提高了价钱。
老道听着不断上涨的价钱，心里越发地虚得慌。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莫不是想对自己图谋不轨？还是纯粹有这个癖儿？
白若月脸上做出不耐烦的神情，大声说道：“都说了不对你怎么样，再不答应道爷就走了。”
老道一咬牙，横下心来：“好，我跟你去。”
周围的人眼神追随着他俩，看着他们进入小巷。
两人在暗巷里大眼对小眼。
老道攥着钱袋的手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友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放屁！”白若月作势要抢，故意用一种粗俗的语气说：“道爷我就好这口乡土味儿！”
老道一咬牙钻进墙角阴影，听见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混着海风传来，白若月憋笑憋得肠子都打结了。
老道脱去身上的道袍递给白若月。
白若月给他一条金带玉的蹀躞带，大方地说：“送你了，省的解了道袍栓不住你的裤腰带，误会道爷我对你有想法。”
秃头老道满脸喜色地接过，心里乐开了花。
白若月又开口说道：“你去壬字附近的摊位上帮我买一袋五色糙米，我再给你十金精的跑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