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兄你看这香火神。”旁边女修拿扇子掩嘴，“穷乡僻壤的怎么敢出来......”
“穷乡僻壤怎么了？”白若月转身，正要理论，脚下石阶突然震颤。
“贵客令！贵客令！”两个小精怪突然尖叫着抱作一团。
白若月腰间玉牌迸发清光，石阶两侧水墨纹路如活过来般游动。两只墨色仙鹤破画而出，长喙径直啄向那鎏金剑穗。
“我的明珠！”李姓修士慌忙护住佩剑，却被仙鹤翅膀扇了个踉跄。女修更惨，发间玉簪被鹤爪勾走，青丝散了一肩。
最边上的胖修士瞪圆了眼：“墨韵化形！这是岛主亲绘的......”
“贵客令！”两个小精怪突然蹿上白若月肩头，冲修士们做鬼脸：“有眼不识云中鹤！”
“刚才是谁说穷乡僻壤？”左边小精怪扯着白若月一缕发丝荡秋千。
“定是那个珠子成精的！”右边那个冲着女修吐舌头。
围观人群渐多，李姓修士脸色涨红似要滴血。女修突然指着他腰间惊呼：“师兄的避水珏！”
众人望去，那枚雕着避水咒的玉佩正渗出裂纹。两只墨鹤长鸣一声，化作青烟钻回石阶画中，留下满地明珠碎屑。
“仙子乘鹤吗？”小精怪殷勤地扯她袖口，“不要金精啦！”
白若月踏鹤而起时，听见下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我的鎏金剑穗！”两个小家伙趴在她肩头咯咯直笑，嫩绿伞盖在风中乱颤。
白若月踏鹤而起时，听见下方修士窃窃私语：“能得岛主青眼，莫不是哪位隐世大能？”
“你看她周身愿力凝实，怕是享了千年香火……这是为何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西方道场的青玉莲台突然迸射金光，围观修士中传来低语：“又有人闯问心道场了。”
“还是那个修罗道的疯子。”
白若月循声而去，但见西方道场入口处立着块珊瑚碑，碑文被浪花冲刷得发亮：
问心三则
一、无分正邪，只为问心
二、胜者破前路迷障
三、败者食己身妄言
青衣女冠广袖翻飞，足下亮起刺目银光，一步踏上莲台边缘。
黄袍道士跟着飞身站定。
“贫道赤松子，修《怀唯圣仁诀》二百载。”道士起手作揖，“今日与道友辩个‘仁字当立否’。”
女冠拱手回：“修罗道妙音，请赐教。”
黄袍道士解下腰间香火神印往案上一拍，青玉砚台里的朱砂自动凝成“仁”字。
“世当有仁义礼法，方可教化众生。”
“妙啊！”东边有个背葫芦的老道抚掌大笑，“当年老夫在朔方除妖，那些被血食迷了心智的妖可不讲什么仁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女冠并指划破虚空，字符化作花豹跃出，“人族自诩万物灵长，这‘仁’字不过是你们套在脖颈的枷锁！”
女冠嗤笑一声，花豹扑向朱砂字，黄袍道士的香火神印腾起青光。“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三百年前，东海的蜃楼妖潮，最先逃命的可是你们人族的修士。”
围观修士中炸开骚动。穿剑袍的年轻人涨红脸喊道：“那是他们道心不坚！”
“好个道心不坚！”
朱砂“仁”字裂作三千细丝，织成张巨网罩住豹头：“唯仁者爱人，若无仁心，与禽兽何异？”
“可笑！”女冠甩两柄带链长刀化作赤链蛇咬住巨网。“北冥有鱼食虾米，可曾问过虾米愿被食？猛虎食麋鹿时，可曾怀有仁心？尔等斩妖除魔时，可曾对妖魔施仁？”
青衣女冠踏着白云升空，袖中飞出万千字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仁’字本就是人族妄念！”
“诡辩！”道士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香火神印裂开细纹，莲花台四周的潭水开始沸腾。
“本是人族受天道宠爱，修炼起来何其简单，作为既得利益者，嘴上说着施行‘仁’，既说仁者爱人，敢问万年前不周山倾塌时压死百万生灵——这天崩地裂可曾讲过仁字？你们所谓的仁，不过是强者给弱者套的枷锁！用仁义二字扯一张皮，掩盖你们背后做的腌臜事。诸位不妨扪心自问，你们修的到底是天道，还是人道的遮羞布？”
对面黄袍道士的胡子突然着火，慌忙拍打时。
道场的周围响起钟声。
围观的群众无不发出唏嘘之叹。
“不过是个香火神，也敢上去辩道，这些个吃人供奉的玩意儿心中真的有道吗？”
“问心道场本就凶险，没经过千百年的苦修，上来就敢放大话。”
“走捷径也就罢了，还上来吹嘘。”
道士的眉心忽明忽暗，突然朝女冠深施一礼：“受教了。”转身时道袍化作飞灰，露出布满雷击痕的脊背，这是心中坚持的道破了，往后的路走不长久了。
青衣女冠周身灵气暴涨，此场辩论她受益不小，刚刚也算是手下留情，再辩下去，那黄袍道士的道心破碎，说不准落得个身陨当场。女冠拱手，“承让。”
围观修士们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浑身冒汗原地打坐，有人慌忙掩住随身法器，更有个年轻修士突然扯掉绣着“仁”字的衣襟，仰天喷出口鲜血。
女冠拾起道士掉落的香火神印，若有若无地朝台下白若月方向瞥了一眼，“好精纯的香火愿力......”
白若月感受到了那种注视，微微皱了皱眉。回身避开女冠的注视，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