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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九八年 九月 长安 大将军府

半年的时光,在繁忙的军政要务与边境建设的尘埃中悄然流逝。

塞北草原,经饮马河一役的雷霆扫穴与后续的高压整合,已彻底臣服在刘锦的兵锋之下。高顺不负重托,以铁腕与相对公正的手段,初步整编了各部青壮,“汉胡边防军”的骨架已然搭起,驻守在那座耗时半年、终于巍然屹立于阴山隘口的雄关——镇北城。此城墙高池深,扼守要冲,如同一只强大的手臂,将汉家的防线向北狠狠推出了数百里,成为悬在草原诸部头顶的利剑,也为刘锦解除了最大的后顾之忧。

长安城内,大将军府邸,秋意渐浓。

刘锦站在那面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抵的、来自中原的紧急军报。他的目光深沉,手指缓缓划过舆图上那已然清晰无比的势力分割线。

军报上的消息,如同最后的几块拼图,彻底完成了当今天下格局的塑造:

· 曹操再次南下,兵不血刃,迫降刘琮,襄阳郡这座荆州核心重镇,连同富庶的南阳盆地,已尽入曹氏囊中。至此,曹操完全掌控司隶中部、兖州、豫州、徐州及荆州北部,挟天子以令诸侯,虎视天下。

· 孙策凭借周瑜、张昭等辅弼,已彻底荡平江东,连偏远的交州士燮势力也被其吞并,全据扬州及荆州南部的武陵、零陵、桂阳等地,猛虎已然啸聚东南。

· 刘备在西川站稳脚跟,凭借诸葛亮昔日“隆中对”的蓝图基础(虽时空已变,但其战略眼光依旧),成功消化了益州,并保有荆州西部的南郡、宜都郡、建平郡,扼守长江上游,龙蟠巴蜀,已成气候。

· 马腾仍据凉州,虽名义上接受了刘锦的“封赏”,但地处西陲,拥兵自重,态度暧昧。

· 张鲁继续在汉中传播他的五斗米道,闭关自守。

而他自己,刘锦,雄踞关中、冀州、幽州、并州,兵锋直至草原,带甲数十万,坐拥战马之地,更兼马钧之技、华佗之医、诸葛亮之智,后方稳固,粮草充足。

刘锦放下军报,深深吸了一口气。内政已理,边患已除,科技、军事、舆论体系都已步入正轨。他知道——天下一统的真正争霸,开始了。

公元一九八年 秋 西凉

秋风卷起黄沙,掠过荒芜的田野和稀疏的草场。曾经以盛产良驹、民风彪悍着称的西凉,如今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萧条。

通往武威的道路两旁,村庄十室五空,仅剩的一些百姓面有菜色,眼神麻木。田野大多荒废,只有零星耐旱的杂粮在风中无力摇曳。曾经成群结队的牧马景象已难得一见,偶尔能看到几匹瘦骨嶙峋的马匹在贫瘠的草场上啃食着草根。

这正是刘锦“金元断粮”之策持续发酵的结果。北方商会以高价几乎买空了西凉的精壮战马,又以低价劣质粮食冲击本地市场,导致西凉经济彻底崩溃。农业凋敝,畜牧业萎缩,加上内部各部族因资源短缺而争斗不休,大量活不下去的百姓和牧民纷纷拖家带口,逃往传闻中能吃饱饭的关中。西凉,已然元气大伤。

武威 马腾府邸

府邸内,马腾焦头烂额。他面前堆满了各地传来的告急文书——某部族为抢夺粮食发生械斗,某地发生饥荒请求赈济,又有多少户百姓举家南逃……他原本雄健的身躯似乎也佝偻了几分,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父亲!何故如此忧愁!”一声清朗却带着桀骜的声音响起,马超大步走入厅内。他依旧身姿挺拔,猿臂蜂腰,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年轻人的锐气与自信。“不就是少了些马匹,缺了些粮草吗?我西凉铁骑的勇武犹在!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孩儿愿为先锋,踏破关中,将那刘锦掳来,看他还敢不敢耍这些阴谋诡计!”

马腾看着意气风发的长子,心中更是苦涩。他何尝不想奋起一战?但现实是残酷的。军中战马短缺,士气因粮草不继而低落,内部纷争不断,拿什么去对抗刚刚横扫了草原、兵锋正盛的刘锦?

他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孟起,休要妄言!打仗……不是光靠勇武就够的。”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长安……长安派来了使者!”

马腾心中一凛,与马超对视一眼。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使者觐见

来自北方大学的年轻使者,虽初次担当如此重任,却显得不卑不亢。他身着儒衫,举止得体,向马腾行礼后,直接传达了刘锦的意思,言语清晰,条理分明:

“马将军,在下奉大汉大将军之命前来。大将军知西凉近来困顿,民生维艰,心有不忍。大将军有言,天下纷扰已久,百姓渴望安定。将军乃汉室旧臣,威震西陲,若能审时度势,归顺朝廷,则大将军必以高位厚禄相待,西凉军民亦可免于战火,重享太平。”

他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马腾父子的反应,继续道,语气依旧平和,但内容却如刀锋般锐利:

“大将军让在下问将军一句:是愿就此归顺,保全宗族,福泽西凉?还是……定要兵戎相见,待我王师踏破金城,玉石俱焚之后,再行归降?”

“何去何从,请将军……慎决。”

使者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马腾心头。他脸色变幻,陷入了巨大的挣扎。投降,不甘心;不降,眼前的困境和汉军的强大,又让他感到绝望。

而一旁的马超,早已怒目圆睁,手按剑柄,若非马腾用眼神死死压制,他几乎要当场发作。在他看来,这使者的话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羞辱!

使者被客气地请去驿站休息,厅内只剩下马腾父子二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马超胸中的愤懑难以平息,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父亲!我西凉铁骑纵横天下,来去如风,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何必惧怕他刘锦?只要父亲给我三万……不,两万精骑,我必直捣长安,将那刘世荣……”

“住口!”马腾猛地转身,一声厉喝打断了几子的话。他平日里对马超虽严厉,却少有如此疾言厉色。他盯着马超,眼神复杂,有失望,有疲惫,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可知那刘锦是何许人也?”马腾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你以为他仅仅是一个倚仗宗室身份,侥幸登上高位的纨绔子弟吗?”

他不再看马超,目光投向厅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回顾那段并不久远,却已恍如隔世的传奇:

“刘锦,刘世荣……他十六岁于辽西,便定策平乌桓;十七岁,黄巾祸乱天下,他临危受命,南下平乱,逼死张角,受封征北将军、辽西侯!十八岁,天子便亲封其为冠军侯!这是何等殊荣?”

马腾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其后,他总领幽州,诛杀国贼董卓,坐镇河北,历经苦战,最终打败了四世三公、名望实力皆远胜你我的袁本初!我儿,你莫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运气,都只是倚仗家世!此人之能,深不可测啊!”

马超张了张嘴,他想说那是幽州军厉害,是河北兵精,是袁绍无能……但父亲列举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打实的功业,尤其是横扫草原,连鲜卑霸主轲比能都授首阵前,这份赫赫武功,让他所有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可以不服,可以愤怒,但他无法否认这些事实的分量。

马腾看着儿子脸上变幻的神色,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分,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西凉……本就是贫瘠苦寒之地,仰仗商贸与畜牧。可这两年,战马外流,粮价飞涨,内部争斗不休,百姓逃亡……这一切,难道真是天灾吗?”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他心知肚明,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来自长安的无形大手在操控。

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胡床上,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罢了……罢了……”

我儿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马超还想说什么,马腾对他摆了摆手。

马超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懑,最终还是听从父命,默默退出了大厅。空荡的厅堂内,只剩下马腾沉重的呼吸声。

他没有立刻召见幕僚,也没有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而是独自一人,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了后院的家族祠堂。

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供奉在上的历代先祖牌位。马家,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世代将门,食汉禄,受汉恩,这份荣耀与责任,如同烙印般刻在马腾的骨血里。

他缓缓跪倒在冰冷的蒲团上,抬起头,望着那些沉默的牌位,眼神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列祖列宗在上……”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祠堂中回荡,“不肖子孙马腾……有负祖荫。”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天下大乱,董卓擅权,汉室倾颓。他割据西凉,厉兵秣马,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存着一丝“待我兵强马壮,东出潼关,拨乱反正,重振汉室”的雄心?即便这雄心之中,也夹杂着属于他自己的野心。

然而,刘锦的崛起,如同一座凭空出现的巍峨大山,彻底阻断了他所有的前路。这座山太高,太陡,让他连仰望都觉得窒息。十六岁平乌桓,十七岁定黄巾,十八岁封冠军侯,扫河北,诛董卓,灭袁绍,如今更是踏破草原,枭雄轲比能授首……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功业,让他这个在西凉挣扎多年的老将,感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取过三炷香,就着长明灯点燃,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汉室……早已名存实亡了。”他对着牌位,更像是对着自己内心低语,“曹操、刘备、孙策,还有我……谁不是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可若真有尘埃落定的一天,这江山,还会是原来的汉室江山吗?”

他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不甘人下的念头。所谓的“匡扶汉室”,在绝对的实力和机会面前,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如今,刘锦还愿意派使者来,还给我,给西凉一条活路……”他喃喃道,“若我执意守着这残破的西凉,以卵击石,待他大军压境之时,马氏一族,西凉百姓,又会是何等下场?”

他仿佛看到了金城被攻破,看到了族人被屠戮,看到了西凉最后的生机在战火中彻底湮灭。

他就这样静静地跪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祠堂内的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知过了多久,马腾一直紧绷的脊梁,仿佛瞬间垮了下去。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那气息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认命般的释然。

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尽管这平静之下,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对着祖宗牌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为了马氏血脉延续,为了西凉军民性命……马腾……不得不做此选择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长安与许昌之间的使者往来频繁。刘锦一道请求册封马腾为太尉的奏表摆在了曹操面前。

许昌,丞相府。

曹操捻着短须,目光阴沉地盯着那份奏表。他如何不知这是刘锦吞并西凉的关键一步?明升暗降,调虎离山!一旦马腾离开经营多年的西凉老巢,前往长安,那西凉铁骑就等于被拔掉了牙齿的猛虎,只能任刘锦揉捏。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刘锦的势力若再顺利消化西凉,其势将更加难以遏制。

然而……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躁压下。眼下他正全力筹备再度南下,意图彻底吞并荆州,扫清刘备这个隐患,实在不宜在此时与北方的刘锦彻底撕破脸,东西两线同时开战。

“刘世荣……好手段啊。”曹操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提笔,在奏表上批了一个“可”字,并示意以天子名义,尽快明发诏书。他需要时间,需要先稳住北方这头猛虎,哪怕是以牺牲西凉为代价。

公元一九八年 十二月十五 武威

凛冽的寒风中,一队来自长安的仪仗,护卫着传旨太监,抵达了马腾的府邸。府门内外,香案早已设好,马腾率领麾下文武,以及特意被唤来的马超、马岱等子侄,恭敬地跪迎天使。

那太监展开明黄的绢帛,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皇帝诏曰:”

“咨尔凉州牧、槐里侯马腾,世笃忠良,威震西陲,保境安民,功在社稷。今北疆初定,朝廷思贤若渴。大将军锦,特举卿忠勇,堪为栋梁。”

“特晋封马腾为太尉,假节钺,增邑三千户,徙封槐里侯为安凉侯。”

“着即入长安参赞机务,拱卫关中,勿负朕望!”

“钦此——!”

圣旨的内容清晰无比——太尉,三公之首,位极人臣;安凉侯,名号尊崇。然而,核心只有一句:“着即入长安”。

马腾跪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叩首,声音平稳无波:“臣……马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马超,虽然同样跪着,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牙关紧咬,几乎要控制不住胸中翻腾的怒火。他明白,这道看似荣宠无限的圣旨,实则是将马家连根拔起的锁链!父亲这一去长安,名为太尉,实为质子,西凉基业,将就此易主!

马腾站起身,恭敬地从太监手中接过那卷沉重的圣旨。他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但唯有离他最近的马超,能看到父亲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沉重与落寞。

腊月的寒风如刀,刮过枯黄的原野。一支庞大的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正是马腾及其家眷、麾下主要将领以及一万西凉铁骑。人马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在冷冽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马腾骑在马上,望着远处那座在冬日晴空下显得愈发巍峨雄壮的长安城,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脱离困境的释然,更有交出基业的不甘与对未来命运的忐忑。

然而,当前方出现浩大仪仗,看清那迎风招展的“大将军刘”、“征北”、“冠军侯”等旗帜,尤其是看到那个被文武百官簇拥着、立于最前方的年轻身影时,马腾心中的惴惴不安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刘锦,竟然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份礼遇,远超他的预期。

队伍缓缓停下。马腾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就要依照臣子之礼向刘锦跪拜。

“马太尉!不可如此!”刘锦动作更快,抢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托住马腾的手臂,阻止了他下拜之势。他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声音洪亮,“太尉深明大义,使西凉百姓免于战火,此乃大功于国!在西凉多年,保境安民,劳苦功高,锦心中唯有佩服与敬仰!”

马腾感受到刘锦手臂传来的力量和他话语中的(至少表面上的)尊重,心中稍定,但姿态依旧放得极低。他微微低着头,侧过脸,拱手行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将军……谬赞了。腾……腾,愿……愿听大将军差遣,以供驱策……”这番话,算是正式表明了归附的态度。

刘锦双手用力,将马腾扶直,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变得郑重而充满力量:“马太尉,往事已矣,未来可期!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何愁大汉不能中兴?何愁天下不能太平?”他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充满诱惑的愿景,既是安抚,也是激励。

说罢,刘锦的目光越过马腾,落在了他身后一名格外显眼的青年身上。此人约二十岁年纪,身着白袍,即使在人群中亦如鹤立鸡群,面容俊朗,英气逼人,眼神锐利,顾盼间自带一股桀骜之气。

刘锦脸上笑容更盛,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将军,气度不凡,想必就是名震西凉的‘锦马超’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马超闻言,上前一步,依礼拱手,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与硬邦邦的感觉:“末将马超,见过大将军!”他虽行礼,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锐芒与隐隐的不服,却被刘锦敏锐地捕捉到了。

刘锦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浑然未觉。他转而亲热地拉住马腾的手臂,说道:“城外风大,太尉一路辛苦,莫要在此受寒了。来,随我同乘车驾,我们回城再叙!”不由分说,便拉着受宠若惊的马腾,登上了他那辆华丽宽大的大将军车驾。

这一举动,无疑向所有西凉来人,尤其是那些心中尚有疑虑的将领,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马腾,依旧备受尊崇。

车驾启动,在文武百官的簇拥和西凉铁骑的注视下,缓缓驶向长安城门。马超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与刘锦同乘一车离去,目光复杂,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他知道,西凉的时代结束了,而属于他马超的未来,在这座陌生的帝都,似乎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接风宴的喧嚣过后,翌日,刘锦便雷厉风行地颁布了整编命令。一万西凉铁骑被分散编入各主力军团,其中最为精锐的一千人,更是被补充进了损失不小的玄甲重骑之中。庞德、候选等西凉旧将,也都被授予新的军职,官位均提升一级,算是给予了妥善安置和足够的颜面。

马超待在长安城内赐下的宅邸中,虽衣食无忧,却感到浑身不自在。长安的繁华与规矩,与他习惯了纵马驰骋、快意恩仇的西凉截然不同,这种无所事事的闲适,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煎熬。他正对着院中枯树发闷,下人匆匆来报:“少将军,大将军府来人,说大将军召见。”

马超眉头一拧,心中疑惑:“刘锦召见我?他要干嘛?”虽不明所以,他还是整理了一下衣甲,随着来人前往大将军府。

踏入府内议事偏厅,只见刘锦端坐主位,其左侧是白袍银甲的赵云,右侧是诸葛亮,三人似乎刚刚正在谈论着什么,见他进来,便停下了话头。

刘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道:“呵呵,孟起来了。”

马超压下心中杂念,依礼拱手:“末将马超,拜见大将军。”

“不必多礼,”刘锦虚扶一下,语气随意地问道,“在长安住得可还习惯?”

马超性子直率,也不绕弯子,直接答道:“回大将军,长安繁华,条件比西凉好上许多。只是……整日无所事事,没什么乐趣。”

“哦?”刘锦眉头一挑,似乎很感兴趣,“那在孟起看来,何为乐趣?”

提到这个,马超眼神亮了一些,带着西凉汉子特有的豪迈说道:“在西凉,我们以驰骋草原、弯弓射雕为乐!以各部勇士角力斗武为乐!时常组织围猎,或是剿灭敢于犯境的胡人匪寇,那才叫痛快!”

刘锦与身旁的赵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刘锦看向马超,发出邀请:“既然孟起觉得军中才有乐趣,那可愿随我同去城外大营巡视一番?”

一听能去军营,马超精神顿时一振,那股郁闷之气一扫而空,毫不犹豫地抱拳道:“末将愿意!”

“好!”刘锦站起身,“那便走吧,子龙、孔明也一同前去。”

一行人出了大将军府,在亲卫的簇拥下,策马向着长安城外的军营而去。马超骑在马上,感受着久违的驰骋之感,看着身边并辔而行的刘锦、赵云,心中那份因为归降而产生的憋屈感,似乎也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对即将见到的、名震天下的河北精锐的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掂量掂量份量的心思。

长安城外 汉军大营

几人策马来到军营辕门,早已得到消息的张飞如同一阵黑旋风般迎了上来,声若洪钟:“大哥!你们可算来了!”他目光一扫,立刻锁定了刘锦身边那个面生的白袍小将,铜铃大眼一瞪,粗声问道:“大哥,这位是??瞧着挺精神啊!”

刘锦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此乃马太尉家的麒麟儿,西凉锦马超!孟起年少英雄,武艺超群,依我看来,其勇不在当年吕布之下!”

“什么?!”

“不在吕布之下?!”

此言一出,不仅张飞愣住了,连一旁的赵云、诸葛亮,以及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将领和士兵们,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吕布的勇武,那是公认的天下无双,虽已身死,但余威犹在。大将军竟给这年轻小将如此高的评价?

马超本人也是心头剧震,脸上瞬间有些发烫。他自负武艺高强,但也从未敢自比吕布,刘锦这突如其来的盛誉,让他既有些暗喜,又感到一阵惶恐和不好意思,连忙拱手道:“大将军……谬赞了,末将万万不敢当!”

张飞却不管那么多,一听“不在吕布之下”,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搓着大手,围着马超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哎呀!哎呀!哎呀!少将军可以啊!啊?哈哈哈!俺老张还真没看出来!来来来!别光说不练,跟俺老张过两招!让俺瞧瞧西凉猛虎的斤两!”他嗓门极大,顿时吸引了更多士兵围拢过来。

马超本就存了掂量汉军将领分量的心思,被张飞这么一激,更是意动,但表面上还是推辞道:“翼德将军威名远播,超……恐不是对手。”

刘锦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打圆场道:“孟起,翼德,都不是外人,既是切磋,点到为止即可。就让将士们开开眼吧。”他本意就是要借张飞、赵云之手,敲打一下马超的傲气,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马超见刘锦发话,也不再推辞,抱拳道:“那……末将就献丑了!”

校场之上,瞬间沸腾!

士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快看!是张将军要和新人比试!”

“那白袍小将是谁?好生俊朗!”

“听说大将军说他武艺不在吕布之下!”

“真的假的?张将军可是万人敌啊!”

场中,张飞和马超各自取了训练用的木枪(枪头包裹厚布蘸了石灰)。张飞活动了一下筋骨,咧嘴笑道:“小子,小心了!俺老张可不会留情面!”

马超凝神静气,摆开架势:“将军请!”

“看招!” 张飞暴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手中木枪带着一股恶风,如同黑龙出洞,直捣马超中宫!这一枪势大力沉,没有任何花巧,纯粹是力量的极致展现!

马超瞳孔一缩,心中暗惊:“好猛的力道!”他不敢硬接,身形灵巧地向侧后方滑步,同时木枪如灵蛇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点向张飞的手腕,试图化解其攻势。(马超心道:这黑汉力气太大,不能力敌,需以巧破力!)

张飞“咦”了一声,手腕一翻,变刺为扫,枪杆带着呼啸声横扫千军!(张飞心道:嘿!小子反应挺快,身法也滑溜!)

马超一个铁板桥,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避过扫来的枪杆,随即腰腹发力,瞬间弹起,手中木枪化作数点寒星,疾刺张飞面门、咽喉、胸口!枪法快如闪电,凌厉无比!正是西凉马家祖传的绝技!

十回合转眼即过!

两人你来我往,枪影翻飞。张飞力大招沉,每一击都如同巨斧开山,逼得马超不断闪转腾挪;而马超枪法精奇,迅捷狠辣,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空隙反击,逼得张飞也要凝神应对。周围士兵看得眼花缭乱,喝彩声此起彼伏。

二十回合!

张飞越打越兴奋,哇哇大叫:“痛快!痛快!小子有点东西!”他攻势更猛,如同狂风暴雨。马超则全神贯注,将家传枪法施展到极致,心中已是骇然:(这黑汉看似粗豪,枪法却大开大合,毫无破绽,力量更是远超于我!久战必失!)

三十回合!

马超开始利用自己更胜一筹的灵活性和速度,不再与张飞硬碰硬,而是不断游走,寻找机会。张飞虽然力量占据绝对优势,但马超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让他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心中也有些焦躁:(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躲?跟个兔子似的!)

五十回合!

场中两人依旧不分胜负!张飞势若疯虎,马超矫若游龙。石灰印记偶尔在两人衣甲上留下白点,但都非致命要害。

张飞心中震惊:(大哥没说错!这小子年纪轻轻,枪法、力气、身手都是一流!除了子龙,俺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马超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这张飞……果然名不虚传!我已是全力施为,竟只能勉强与他周旋!若生死相搏,我恐怕……刘锦麾下,竟有如此猛将!那赵云……)他不禁瞥了一眼场外淡定观战的赵云。

“好了!”刘锦见火候已到,出声制止,“二位将军果然都是万人敌!今日让将士们大饱眼福了!就此停手吧!”

张飞和马超闻言,同时后撤一步,收枪而立。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英雄相惜的意味。

张飞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马超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以后有空多来找俺老张练练!”

马超也收起了一些傲气,拱手道:“翼德将军神勇,超佩服!”

经此一战,马超心中那份因骤然归降而产生的桀骜与轻视少了几分。

校场切磋的尘埃落定,刘锦一行人返回大将军府。府内,一员年轻将领早已在此恭敬等候,正是马腾麾下的庞德。他接到传唤时心中便七上八下,十分忐忑,不知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为何会单独召见自己这个在西凉旧部中并非最显赫的将领。

庞德约二十多岁,身材算不得特别魁梧,却异常精悍结实,面容棱角分明,皮肤因常年经受边塞风沙而显得有些粗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带着边军特有的警惕与坚毅。他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如同大漠中一棵耐旱的胡杨。

见刘锦等人归来,庞德连忙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末将庞德,拜见大将军!”

刘锦走到主位坐下,目光落在庞德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庞德,不必多礼。我知你久在边塞,熟知胡情,更知你是一员难得的勇将、干才。”

庞德心头一震,没想到大将军对自己竟有如此评价,连忙道:“大将军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刘锦微微颔首,抛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你生于边塞,长于边塞,依你之见,那些胡人,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年年岁岁侵扰我大汉边民,视我汉家子弟如羔羊?”

庞德闻言,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坦诚答道:“回大将军,末将以为,其一,胡人自幼生长马背,骑兵来去如风,机动远超我步卒;其二,他们弓马纯熟,单兵厮杀能力极强;其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大汉边境,自桓灵以来,武备松弛,军镇残破,早已失了武帝、光武时的赫赫兵威。边防空虚,民生凋敝,此消彼长,故而胡虏才敢如此猖獗。”他的分析虽不华丽,却切中要害,带着边军老卒的实在。

刘锦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问道:“若现在,我予你兵权,让你去镇守边关,抵御胡虏,你会如何做?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什么?!”庞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镇守边关,独当一面?这是他从未敢想过的事情!巨大的机遇感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忐忑,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末将愿意!万死不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说出自己的想法:“若蒙大将军信重,末将镇守边关,必当 ‘以骑制骑,以堡链推进’!效仿大将军在河套之法,选拔精锐,组建轻骑,与胡虏争夺草原控制;同时,于要害之处广设烽燧、军堡,步步为营,挤压其生存空间!更要 ‘抚剿并用’ ,对顺服者开通互市,给予生路;对冥顽不灵者,坚决打击,绝其根苗!如此,方可保边境长久安宁!”他的思路清晰,显然对边务有自己的思考。

刘锦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脸色微红、眼神炽热的年轻将领,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庞德这块璞玉有了真正适合打磨他的地方。

“好!有志气,有见识!”刘锦赞道,“既然如此,庞德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日启程,前往北疆镇北城 ,归于 高顺 将军麾下,担任副将,参与整训 汉胡边防军 ,负责对北方鲜卑残部及更北之敌的防务!你可能胜任?”

“末将领命!必不负大将军厚望!”庞德声音铿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与使命感。他知道,一条全新的、无比广阔的征途,正在他面前展开。

公元一九九年 正月初一 长安

新年的钟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细碎的小雪如同洁白的羽毛,轻柔地覆盖在长安城的朱檐碧瓦、青石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崭新的春联,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放后的淡淡烟火气与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孩童们穿着新衣,在雪地里追逐嬉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整个长安城,沉浸在一片安宁、富足而又喜庆的节日氛围之中。

这种景象,是刘锦数年苦心经营,平定四方、推行新政的结果。战乱的阴霾似乎已被驱散,久违的太平与繁荣,在这座千年古都重新焕发生机。

马腾站在自家府邸门前,望着眼前这车水马龙、欢声笑语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怔忡。他身披一件厚实的锦袍,须发间已见霜色,眼神复杂。这种万家灯火、百姓安居乐业的场面,他在混乱割据、民生凋敝的西凉,已经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十年?二十年?或许更久。记忆中,西凉的新年,总是伴随着凛冽的寒风、部落间的紧张气氛,以及对来年生计的忧虑。而这里,长安,展现出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安定与蓬勃生机,这就是“气象万千”吗?

“爹爹!爹爹!您在看什么呀?都站了好一会儿了!”一个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女儿马云禄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袄裙,像一只欢快的蝴蝶从门内跑了出来。她年方十六,继承了马家优良的基因,容貌秀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草原儿女的飒爽之气。此刻,她正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热闹的街景。

马腾收回目光,看向女儿,脸上露出了慈爱而温和的笑容,那是在西凉紧张局势下都难得一见的轻松:“哦,是云禄啊。爹爹没看什么,只是在看……这长安城的气象万千。”

“哎呀,爹爹,你说的话好难懂哦!”马云禄撅了撅嘴,显然对父亲文绉绉的感慨不感兴趣。她立刻被更实际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拉着马腾的袖子摇晃着,语气带着撒娇和急切:“爹爹,我听说望海楼今年新出的春节糕点可好吃啦!样子也好看,有做成小兔子、小老虎的!我们快去买一些吧!去晚了,可就都被别人买光啦!”

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马腾心中那点关于故土、关于权势的复杂心绪,瞬间被浓浓的亲情冲淡。他哈哈一笑,宠溺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好好好,爹爹这就带你去买!你慢些走,小心地滑,别摔着了。”

说着,他便任由女儿拉着,融入了长安城新年熙熙攘攘、充满希望的人流之中。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肩头,周围是喧闹的人声和节日的喜庆,这一刻,马腾仿佛真正从西凉之主的重担中解脱出来,只是一个陪着女儿享受太平年景的普通父亲。

马腾提着装满望海楼精致糕点的食盒,身后跟着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却满眼兴奋的马云禄,刚踏进府门,下人便上前禀报:“老爷,大将军府来了一位先生,正在堂内等候。”

马腾心中一凛,不敢怠慢,将食盒交给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快步走向正堂。只见一名身着干净利落文士袍、眼神清正的年轻人正静立等候,见他进来,立刻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晚辈大将军府录事参军,拜见太尉大人。”

“不必多礼,请坐。”马腾示意对方落座,心中揣测着刘锦的来意。

那年轻人并未坐下,而是恭敬地开口道:“太尉大人,奉大将军之命,特来为您府上送来大将军府备下的年节之礼。”他侧身示意了一下旁边摆放整齐的几个箱子,“其中有新酿的 九山里 烈酒一箱,温和醇厚的 桃花酿、桂花洛 各一箱,还有……”他微微一笑,“听闻太尉与小姐刚从望海楼归来,大将军特意吩咐,将楼中今日售卖的各色新春糕点,皆备了一份,请太尉与小姐品尝。”

马腾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礼物,尤其是那明显是临时添上、却无比贴心的糕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刘锦此举,不仅仅是赏赐,更透着一种细致入微的关怀,让他这个新附之臣倍感慰藉。

“大将军厚爱,腾感激不尽!”马腾由衷地说道。

那录事参军接着道:“太尉大人,此外,按大将军府惯例,每年此时都会询问各位大人府上,是否有适龄子弟,愿入 北方大学 或 女子学院 进学。不知太尉府上……”

他话未说完,一直好奇跟在马腾身后,竖着耳朵听的马云禄忍不住了,扯着父亲的衣袖小声问道:“爹爹,大学?女子学院?那是什么地方呀?”

那录事参军见状,和善地笑着向马云禄解释道:“马小姐,北方大学 乃是大将军兴办的最高学府,由刘虞老大人和蔡邕先生主持,教授经史子集、律法算数、格物致知之学,是培养治国安邦人才之地。而 女子学院 则由大将军夫人张璇院长和蔡琰先生主持,允许女子入学,修习经史、数术、音律、医理、女红等诸多科目,旨在让女子亦能明理知义,才华得以施展。”

马云禄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她在西凉时,何曾听说过女子也能正大光明进入这等学府,学习如此多的东西?那是一个与她过去认知截然不同的、充满新奇与可能性的世界!

“爹爹!爹爹!”她立刻用力摇晃着马腾的胳膊,脸上满是渴望与急切,“我要去!我要去那个女子学院!我要去读书!”

马腾看着女儿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心中百感交集。他归顺刘锦,本是时势所迫,但此刻,他却从这“惯例”的询问中,看到了刘锦格局之宏大,不仅在于疆土兵马,更在于开启民智、培养人才的深远谋划。让女儿进入这样的地方学习,或许,正是给她,也给马家的未来,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不再犹豫,对着那录事参军郑重拱手道:“有劳回复大将军,小女云禄,年方十六,愿报名入 女子学院 求学!马腾,拜谢大将军成全之恩!”

“晚辈定当如实回禀大将军。”录事参军含笑应下,行礼告辞。

马云禄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那女子学院,究竟是怎样一番天地。而马腾望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又看了看窗外长安城安宁的雪景,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渐渐散去,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气象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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