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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硝烟散尽的彘县城头,黄忠与程昱并肩而立,听着军中司马呈报的伤亡统计。

“禀将军、军师,此战我军阵亡八百二十一人,伤一千五百六十人。歼敌约三千,俘获一千余,敌将侯成率数十骑自南门逃脱。”

黄忠闻言,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了一下,沉声道:“都是好儿郎啊……妥善收敛阵亡将士遗体,厚加抚恤。伤员即刻送往后方,交由医护营救治,不得有误!”

“诺!”

程昱在一旁,面色依旧冷峻,对这个数字并未感到意外。攻城之战,即便谋划再精,也难免伤亡。能以如此代价迅速攻克一座五千人守卫的城池,已堪称大胜。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波澜:“慈不掌兵。黄将军,彘县已下,平阳门户洞开,当趁敌军惊魂未定,我军士气如虹之际,席卷南下。”

黄忠重重颔首,眼中锐光重现:“军师所言极是!传令全军,休整一日,饱餐战饭!明日一早,兵发临汾!”

接下来的一个月,黄忠军团展现了幽州精锐的强悍战斗力。

在程昱的谋划和黄忠的指挥下,大军如同摧枯拉朽般向南推进。沿途各县城的守军早已被彘县的迅速陷落吓破了胆,加之主将侯成不知所踪,抵抗意志极其薄弱。有的县城试图据城而守,但在幽州军强大的攻势和程昱随之而来的攻心策反下,很快便土崩瓦解;有的县城更是闻风而降,直接打开城门。

黄忠军团几乎是以行军的速度,接连攻克了杨县、襄陵等数座城池,兵锋直指平阳郡的郡治——临汾!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十一月末,冬意渐浓。

黄忠大军终于兵临城下,在距离临汾城北一百里处,择险要地势,扎下连绵营寨。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而肃杀。

斥候的最新情报已经送达:临汾城守将,正是吕布麾下大将之一的宋宪!此刻,临汾城已是四门紧闭,城头旌旗密布,守军数量远超之前的彘县,显然已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黄忠与程昱再次站在地图前,目光聚焦在那座代表着平阳郡最后、也是最坚硬堡垒的临汾城上。

“宋宪……看来是块硬骨头。”黄忠抚着长髯,眼神中却充满了见猎心喜的战意。

程昱微微眯起眼睛,冷静地分析道:“宋宪非侯成之辈,且临汾城高池深,储备充足。

河东郡,安邑,临时温侯府。

吕布风尘仆仆,一身征尘未洗,甚至还带着在长安清剿董卓余孽牛辅部时沾染的血腥气。他本以为回到河东能稍事休整,享受一下诛杀国贼、威震关西的荣光,但案几上堆积的紧急军报,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他一把抓起那些竹简和帛书,越看脸色越是铁青,额头青筋暴跳。当看到“彘县失守,侯成败逃”、“杨县、襄陵等城接连陷落”、“黄忠兵临临汾”等一系列消息时,他胸腔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砰!”

坚硬的楠木案几被他一拳砸得四分五裂!

“刘锦小儿!安敢欺我!!!”

吕布的怒吼声震得屋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狼藉的大厅内来回暴走。

“趁我不在,偷袭彘县!攻我城池!简直卑鄙无耻!”他猛地停下,对着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魏续、宋宪(使者)等人咆哮,“宋宪是干什么吃的!侯成也是个废物!区区一个黄忠,一个程昱,就把我的平阳郡搅得天翻地覆?!”

他这一个月,亲自率领着最为核心的一万五千并州狼骑,在长安周边与牛辅的残部激战,好不容易才将这股最大的董卓残余势力彻底击溃、收编,稳固了他在司隶地区的权威。他本以为平阳有侯成、宋宪在,足以稳住局面,却万万没想到,幽州军的兵锋如此犀利,进展如此迅猛!

更让他心惊的是战报中描述的细节——彘县数日即下,沿途各县望风披靡。这黄忠……这幽州军……战斗力竟强悍至此?!

一种被轻视、被挑衅的屈辱感,混合着对领土丢失的心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幽州军实力的忌惮,在他心中疯狂交织。

“刘锦……你这是在逼我!”吕布咬牙切齿,猛地转身,抓起倚在墙边的方天画戟,冰冷的戟刃反射着他充满杀意的目光。

“传令!”他声如雷霆,“全军集结!所有并州狼骑,随我即刻出发,驰援临汾!我要亲自会会黄忠,让他知道,这平阳郡,到底是谁的天下!我要用他的人头,洗刷今日之耻!”

临汾城,太守府内。

吕布端坐主位,一身征尘未洗,却掩不住那睥睨天下的悍勇之气。麾下大将成廉、曹性、宋宪分别两侧,而在他身侧,则坐着一位面容尚带稚嫩,眼神却异常冷静锐利的青衫文士,正是年方十七的法正。

听宋宪汇报完当前局势(黄忠驻军城北百里,城内守军八千),吕布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着桌面,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他渴望与黄忠决战,但也深知对方绝非侯成之流,更有程昱这等谋士辅佐,不可轻动。

他强压下立刻出城厮杀的冲动,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孝直(法正表字),如今形势,你有何对策?那黄忠与程昱,非是易与之辈。”

法正闻言,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粗略地图前,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越,但条理清晰,直指核心:

“温侯,黄忠携连胜之威,兵锋正盛,程昱老谋深算,用兵谨慎。若正面与之对决,即便我军精锐,亦难免伤亡惨重,且胜负难料。正有两策,或可破敌。”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策,名为‘以逸待劳,诱敌深入,断其粮道’。”

“黄忠军团远来,粮草补给乃其命脉。其营寨距此百里,补给线漫长。我军可示弱于敌,固守临汾不出,挫其锐气。同时,请温侯派遣一员得力大将(如成廉将军),率领精锐骑兵,绕过霍太山小道,不与黄忠主力接触,专司袭扰、焚烧其从彘县方向运来的粮队。程昱虽智,然千里运粮,防不胜防。一旦其粮草不济,军心自乱,届时温侯再亲率大军出击,可获全胜!”

此计避实就虚,专攻软肋,正是法正日后擅长的“攻其不备”风格的体现。

紧接着,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辣与果决:

“第二策,更为险峻,却也见效更快,名为‘骄兵之计,设伏破之’。”

“黄忠连胜,其麾下将士难免生出骄矜之心。温侯可佯装怯战,甚至可故意放出消息,称温侯畏惧其兵锋,有意放弃临汾,退守河东。同时,秘密将主力骑兵(并州狼骑)提前埋伏于临汾城北三十里外‘落马坡’的密林与丘陵之中。”

“然后,派曹性将军率领少量部队前出挑战,许败不许胜,一路丢弃旌旗辎重,将黄忠军团引诱至落马坡伏击圈。待其队伍拉长,首尾不能相顾之时,温侯亲率伏兵尽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其中军!黄忠虽勇,骤遇此等埋伏,加之我军骑兵突击之威,其军必溃!”

此计充分利用了吕布军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以及吕布本人天下无双的勇武,旨在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法正说完,微微躬身:“此二策,一稳一险。稳妥之策,可保万全,但耗时较长;行险之策,若能成功,可一战而定平阳,震慑刘锦!如何决断,请温侯明鉴。”

吕布炽热的战意被法正的第二条计策点燃,但他毕竟久经战阵,并非纯粹的莽夫。他深知战场上瞬息万变,计策再好,也需考虑各种可能。他强行压下立刻拍板的冲动,目光灼灼地盯住法正,提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孝直此计甚妙!然则,若那黄忠与程昱老成持重,识破我军佯败,并不追击,又如之奈何?我军岂非白白示弱,徒损士气?”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成廉、曹性等人也纷纷点头,看向法正。若诱敌不成,一切皆是空谈。

法正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问,他年轻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淡然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温侯所虑极是。程昱多谋,黄忠沉稳,确有按兵不动的可能。然而,正此计之妙,便在于它并非只有‘诱敌’一途。它更像是一张网,无论鱼儿是否上钩,我们都有后续手段。”

他从容地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阐述:

“其一,若敌不追,我则行‘疲敌’之策。”

“曹性将军可率轻骑,不分昼夜,轮番前往黄忠营寨外挑战、骚扰,箭射营门,鼓噪呐喊。彼若不出,我便持续消耗其精力,使其将士不得安宁,精神疲惫。同时,我军主力在城内养精蓄锐,以逸待劳。长久下去,敌军士气必然受损,而我军士气因之前‘示弱’带来的些许影响,亦可借此骚扰行动重新提振。待其师老兵疲,露出破绽,温侯再挥军猛击,胜算依然在我。”

“其二,此为上策之补充,亦是‘诱敌’不成后的必然选择——坚决执行‘第一策’!”

法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若黄忠、程昱谨慎不追,则证明其军纪严明,准备充分,短期内难寻破绽。那么,我军便立刻转为执行第一条策略:固守坚城,同时派遣成廉将军的精锐骑兵,不惜一切代价,绕过其视线,全力袭击、焚毁其粮道!”

“彼时,黄忠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前有高墙,后路粮草被断,军心必然惶惧。程昱纵有通天之智,面对粮草断绝的绝境,也难以回天!届时,要么他被迫仓促退兵,我军可衔尾追击;要么其军心崩溃,被我军一举击破!”

法正总结道,语气充满了自信:“故而,温侯无需担忧。示弱诱敌,乃是寻求速胜之机。若不成,则转为疲敌、断粮,行持久消耗之战。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我军手中!关键在于,我军需根据敌军反应,灵活应对,而非拘泥于一法。”

吕布听完,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和赞赏。他猛地一拍大腿:

“好!好一个连环之计!进退有据,算无遗策!孝直真乃吾之子房(张良)也!”

他站起身,豪气干云地下令:“就依孝直之言!曹性,你即刻准备,依计前去诱敌!成廉,你也做好准备,无论诱敌成功与否,袭扰粮道之事,交由你部执行!”

“末将领命!”曹性、成廉齐声应诺,士气高涨。

有了法正这环环相扣的计策,吕布信心倍增,仿佛已经看到黄忠军团在他并州狼骑的铁蹄下崩溃的场景。

曹性依照法正之计,率领两千兵马,前出至黄忠大营外十里处挑战。他谨记“许败不许胜”的命令,口中污言秽语不断,箭矢却稀稀拉拉,与幽州军前哨稍一接触,便故作不敌,丢弃了些许旗帜和破旧的辎重,缓缓后撤。

然而,幽州军大营却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除了必要的哨戒,竟毫无动静。曹性引军退后十里,不见追兵,只得再次返回鼓噪,如此反复两日,幽州军竟始终坚守营寨,高挂免战牌。

消息传回临汾,吕布眉头紧锁,看向法正:“孝直,彼等果然谨慎!”

法正神色不变,淡然道:“无妨,温侯,此在预料之中。彼既不追,我便行‘疲敌’与‘断粮’之策。请成廉将军即刻准备,今夜便出发,绕道袭击其粮道!”

就在吕布点头,准备下令之时,一名斥候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入府内:

“报——!温侯,大事不好!幽州军……幽州军田豫部约五千人,已抢先一步,占据了落马坡!正在那里大肆修筑工事,设立营寨!”

“什么?!”吕布猛地站起,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成廉、曹性等人也勃然变色。

落马坡,正是法正第二策中预设的完美伏击地点!如今竟被敌军抢先占据?

法正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失声低呼:“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是如何得知……”

时间回溯到两日前,黄忠军中军大帐。

面对曹性显而易见的诱敌之举,黄忠抚须冷笑:“吕布小儿,竟也想使这拙劣的诱敌之计?当老夫是三岁孩童不成!”

程昱却盯着地图,目光深邃:“将军,吕布有勇无谋,此计不似其风格。其军中,恐有高人指点。”

他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落马坡”三字上:“此处,地势起伏,林木丛生,距城三十里,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吕布若想以骑兵破我,此地是唯一选择。”

黄忠恍然:“军师之意是……”

程昱断然道:“彼欲以此地为坟,葬送我大军。我便反其道而行之,抢先占据此地!请将军下令,命田豫将军即刻率本部兵马,轻装疾进,赶在吕布伏兵抵达之前,抢占落马坡,构筑防御!如此,彼伏击之计不成,反失一要地!其骑兵之利,在山地营寨面前,亦要大打折扣!”

黄忠从善如流,田豫得令后,立刻率领麾下精锐,人衔枚,马裹蹄,绕过所有可能被监视的通道,以惊人的速度直扑落马坡,终于在吕布行动之前,成功占据了这片关键区域。

计划被完全识破并抢先一步,临汾城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吕布暴跳如雷,方天画戟几乎要将地面戳穿:“可恶!程昱老贼!安敢如此!!”

成廉、曹性等将也面面相觑,心生寒意。对手的狡猾和行动力,远超他们的预估。

法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挫败感。他终究是历史上那位以“奇谋”、“狠辣”着称的法孝直,短暂的失态后,更深的计算在脑中飞速运转。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温侯,计划有变,但大势未改!落马坡被占,伏击虽不可行,却也暴露了敌军分兵的事实!”

“哦?”吕布看向他,“孝直又有何策?”

法正斩钉截铁道:“田豫分兵五千据守落马坡,则黄忠主营兵力已显薄弱!我军主力尚在,兵力仍占优势!请温侯当机立断,放弃一切诡计,集结所有兵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强攻黄忠主营!”

他指着地图,语气决绝:“只要击溃黄忠主力,占据落马坡的田豫便成孤军,不足为虑!此乃堂堂正正之师,以力破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请温侯亲率并州狼骑,一举踏平敌营!”

图穷匕见!在奇谋被破解后,法正立刻提出了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解决方案——主力决战!

吕布闻言,胸中豪气再起,他本就崇尚武力,法正此言深合他意!

“好!说得好!在吾并州狼骑面前,一切皆是土鸡瓦狗!”

他猛地举起方天画戟,声震屋瓦:“传令三军!饱餐战饭!明日拂晓,随我出城,与黄忠老儿决一死战!”

战争的形态,从精妙的算计,骤然回归到了最原始、最血腥的力量碰撞。一场决定平阳郡归属的主力大会战,即将在临汾城北的旷野上,惨烈上演。而抢先一步占据落马坡的田豫,是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还是如法正所言成为一支无奈的孤军,一切都将取决于明日之战的结果。

临汾城北,旷野。

战鼓声震天动地,如同敲击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黑色的幽州军阵与杂色衣甲的并州军阵,如同两股巨大的浪潮,在冰冷的大地上狠狠撞击在一起!

吕布一马当先,方天画戟挥舞如轮,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亲率的三千并州狼骑兵作为锋矢,狠狠凿向幽州军的中央!

“并州儿郎,随我破敌!”吕布的怒吼如同雷霆,激励着身后的骑兵发起决死的冲锋。

然而,他们撞上的,是黄忠精心布置的、如同刺猬般的枪盾之阵!

“立盾!”

“枪阵,迎敌!”

各级校尉、营尉的吼声在幽州军阵中此起彼伏。两千盾兵瞬间将巨大的塔盾重重顿在地上,组成一道坚固的移动城墙。其后,四千长枪兵将长达一丈有余的改良长枪从盾牌间隙中猛地刺出,瞬间形成一片死亡森林!

并州狼骑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战马凄厉的嘶鸣声与骑兵坠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高速冲锋的骑兵撞上严阵以待的枪阵,结局往往是残酷的。

“弩兵,三段击!放!”黄忠沉稳的声音通过旗号传遍全军。

位于枪盾阵后方的两千破甲犁弩手,冷静地执行着命令。他们分为三排,轮番上前,扣动扳机!嗡鸣之声不绝于耳,特制的破甲弩箭如同飞蝗般掠过头顶,落入并州军后续跟进的步兵阵列中,带起一蓬蓬血雨。并州军缺乏如此统一且强悍的远程压制力量,一时间伤亡惨重。

幽州军展现出了他们严酷训练和标准化装备带来的优势。各兵种配合默契,阵型转换流畅,即使面对吕布天下无双的勇武和并州狼骑的亡命冲锋,整个军阵也只是微微波动,却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并以高效而冷酷的方式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然而,人数的劣势,以及吕布个人的绝世武勇,是无法完全用战术和纪律弥补的。

吕布眼见正面冲锋受挫,勃然大怒,他率领亲卫骑兵,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硬生生在幽州军的枪盾阵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他根本不与普通士兵纠缠,目标直指中军那面“黄”字大旗和旁边的“程”字旌旗!

“保护军师!”黄忠目眦欲裂,挥舞长刀迎了上去,与吕布战在一处。刀戟相交,声震四野,两人周围空出一大片地带,无人敢靠近。

但吕布带来的冲击动摇了幽州军的阵脚。数支并州骑兵小队顺着吕布撕开的口子杀了进来,直扑中军指挥核心!战场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绞杀状态。

就在这混乱之中,决定性的意外发生了。

一支由吕布麾下骁将成廉率领的百余骑敢死队,不顾伤亡,凭借着精湛的马术和一股亡命之气,竟然奇迹般地穿透了层层阻拦,突袭到了中军指挥核心附近!

程昱此时正站在一辆指挥车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不断发出指令,试图调动部队堵住缺口,稳住阵线。他身边仅有数十名亲卫保护。

“杀那个文士!”成廉一眼就认出了程昱的身份,怒吼着拍马冲来!

亲卫们拼死抵抗,但成廉亦是吕布麾下有数的猛将,手中长矛翻飞,连杀数人,瞬间就冲到了指挥车下!

“保护军师!”一名亲卫队长扑上来,被成廉一矛刺穿。

另一名亲卫试图用身体挡住射向程昱的流矢,却被另一名并州骑兵策马撞飞!

程昱面色不变,甚至没有试图躲避,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冲来的成廉,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寒的决绝。他知道,自己就是目标,而黄忠正被吕布死死缠住,援军一时难至。

“噗嗤!”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精准地命中了程昱的胸膛!他身体猛地一震。

几乎是同时,成廉的长矛也到了,带着战马的冲力,狠狠刺穿了他的腹部!

程昱张口,鲜血涌出,他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又望向蓟县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倒下,从指挥车上栽落。那面“程”字大旗,也随之倾倒。

“军师——!”远处正在与吕布激战的黄忠,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他心神剧震,刀法瞬间出现了一丝紊乱。

吕布抓住机会,方天画戟猛地一记重劈,将黄忠逼退数步,狂笑道:“匹夫,看你还如何嚣张!”

程昱的阵亡,如同抽掉了幽州军的一根主心骨。指挥系统出现短暂的混乱,而并州军则在吕布的狂吼和敌方军师毙命的鼓舞下,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

战局的天平,开始向着人数占优、且主将威势无双的吕布军倾斜。黄忠军团陷入了自开战以来最危险的境地。

落马坡上,田豫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俯瞰着下方那片巨大的、血肉横飞的战场,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他看得分明!

吕布的勇武如同战神,在幽州军阵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

他看得分明!

并州军凭借人数优势,正一波波冲击着己方开始动摇的阵线。

他更看得分明!

那面代表着军团智慧与意志的“程”字大旗,轰然倒下!紧接着,便是黄忠老将军那一声即使隔着小半个战场也能感受到悲愤的怒吼!

“军师……”田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程昱倒下了!那个总是面容冷峻,算无遗策的军师,此刻生死未卜!

他身边的副将声音带着颤抖:“将军……我军……我军情况危急啊!我们……”

田豫猛地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出征前刘锦的嘱托,闪过程昱与他推演战术时的冷静面容,闪过黄忠对他的信任。

坚守落马坡,无令不得擅动! 这是军令,铁一般的军令。

但是……

眼看着主力军团有覆灭之危,眼看着军师危在旦夕,眼看着主将独木难支……他田豫,岂能为了区区一道命令,坐视这数万同袍葬身于此?坐视主公的霸业遭受如此重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田豫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山下吕布军的侧后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怒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全军听令!放弃营寨!目标,吕布军侧翼!随我——杀下去!救援黄将军!”

“杀——!”

早已看得眼红心急的五千幽州将士,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他们丢下不必要的辎重,紧随着田豫的将旗,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一柄蓄势已久的尖刀,沿着山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战场狠狠刺去!

田豫一马当先,他知道,自己此举可能违抗了军令,可能会受到责罚。但在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救出黄忠!保住我军主力!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改变了战场的气势!

正在疯狂进攻,以为胜利在望的并州军,完全没料到侧后方会突然杀出一支如此凶悍的敌军。侧翼部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整个进攻的势头为之一滞!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田将军来了!”

苦苦支撑的幽州军主力看到那面熟悉的“田”字旗和如狼似虎扑下来的同袍,几乎崩溃的士气为之一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死死顶住了正面的压力。

黄忠压力骤减,他挥刀格开吕布的一记重劈,看着如神兵天降的田豫部,眼之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决绝!他扬声大吼:“将士们!援军已至!随我反击!”

战场的天平,因为田豫这果断而勇敢的违令一击,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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