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枚晶体碎裂后腾空而起的银液,它扑向我的脸,却被“痕迹回溯”瞬间倒推三秒的画面拦下。
画面里,穿旗袍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断弦在她指下轻颤,嘴唇开合——
我没看清她说什么。
但我知道那是默。
她回来了,不是幻觉,是某种更真实的东西正在穿透系统的防火墙。
我缓缓睁眼,呼吸压得很低,像怕惊动空气里的数据尘埃。额角有冷汗滑下来,被袖口一抹而尽。目光落回第三档案柜底部,银液早已消散,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湿痕,像是谁用隐形墨水画了个圈。
可就在柜子右下角的阴影处,一片蓝色黏状物贴在金属接缝上,干得发脆,边缘微微卷起。
蓝莓味口香糖。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下。没弹性,也没黏手感,反而像一块风干的树胶。
但这不是随便扔的。
魏九嚼口香糖从不吐渣,他说那是神经抑制剂,能帮他把思维频率调到和量子传感器同步。如果这玩意儿出现在这儿,那就不是垃圾,是标记,是信标,是死人留给活人的摩斯密码。
我立刻翻查柜内所有东西。书、文件夹、空白U盘……最后在最底层抽出一本破得不像话的《量子力学通俗讲义》。书脊裂成两半,页脚卷边,像是被人翻过几千遍。
第137页。
纸张明显被加厚过,摸上去有种异样的阻滞感。我小心掀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检测报告,边角已经发霉,但打印字迹依然清晰:
**样本编号:Sp-07**
**受检人:陈默**
**基因序列匹配度:100%**
**目标体:逻辑孢子母链**
我盯着那行字,心跳慢了半拍。
不是怀疑。
是确认。
那些每次破案后闪回的“既视感”,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母亲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地铁站里魏九临终前用0.7秒上传意识的画面……原来都不是错乱。
我是被唤醒的。
我的身体,就是宿主。
正想着,窗外天际突然亮起十二道红光,无声无息,像十二颗微型太阳同时点燃。
我猛地抬头。
十二架无人机排成双螺旋结构,缓缓逼近档案室外墙,机身漆黑,没有标识,每架下方都挂着一枚微型机械义眼,镜片不断旋转,反射出程砚办公室的实时画面——他正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拿着一把银色手术刀,刀尖朝下,像是在等什么人躺上去。
更瘆人的是,其中一架无人机突然投射出一段静音录像:
魏九躺在数据终端前,脸色灰白,右眼的普罗米修斯之瞳忽明忽暗。他右手紧握一团皱巴巴的口香糖包装纸,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下一秒,画面被量子噪声吞噬,只剩雪花点。
我立刻关掉电子表的光源,屏住呼吸贴墙而立。红外扫描最怕热源泄露,我现在连眨眼都不敢太用力。
但脑子里已经转开了。
魏九留下的口香糖不是偶然。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提前布置了信息节点。这糖纸是载体,就像老式U盘,存的是加密指令。
我掏出那片蓝色残渣,轻轻展开。外层是普通锡纸,内面却印着极细的二进制纹路,密密麻麻,像蚂蚁爬过的痕迹。
“逻辑链强化”启动。
视野中,那些纹路自动重组,解析成一行坐标和一句话:
**第137页非终点,母链需共鸣。**
胎记忽然发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共振。
我低头再看手中的《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突然明白了。
这本书不是线索。
它是钥匙本身。
魏九说的“你母亲的……”,根本不是日记、遗书或者实验记录。
是基因延续。
他是想告诉我,我和母亲之间,不只是血缘关系。
我们都是容器。
只是她失败了,而我……正在被完全激活。
我攥紧书页,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无人机群突然变阵,螺旋结构收紧,十二枚机械义眼同时对准档案室玻璃,镜片中心泛起蓝光,开始同步扫描。
我知道它们在找什么。
不是我。
是这本书。
是Sp-07的物理载体。
我迅速将书塞进怀里,背靠档案柜慢慢挪动,避开窗户直射区域。脚步放轻,连呼吸都掐着节奏。
可刚退到控制台旁,电子表突然震动。
屏幕裂纹深处渗出暗红光,弹出一条新信息:
【警告:外部观测协议已启动,建议立即销毁q系列文献】
字体冰冷,是系统一贯的风格。
但这次,我没信。
因为就在信息消失的瞬间,我眼角余光扫到黑板角落——
一道粉笔划痕,呈逆时针螺旋,末端收束成一个闭合圆。
和柯谨上回投影消散前留下的轨迹一模一样。
可刚才那个“柯谨”已经被我识破是假的,抹掉拓扑图后彻底湮灭。
现在这道痕……是谁画的?
我盯着那条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真正的柯谨,早就进来了。
只是他不能现身,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别信系统,也别信眼前的一切。
包括这本书。
包括魏九的遗言。
包括我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翻开《量子力学通俗讲义》,重点看向第137页的夹层。
除了dNA报告,还有一行极小的手写字,几乎被印刷体盖住:
“如果你看到这行字,说明你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类了。”
字迹潦草,带着笑意味儿。
是魏九的笔迹。
我喉咙一紧。
他早知道我会来。
也知道我会在这里,陷入最深的自我质疑。
可他还留了后手。
我在书页边缘发现一处折叠,极隐蔽,像是被刻意折进装订线里。展开后,是一张微型照片:
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中央,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不是我。
是另一个孩子。
她脸上没有笑,眼神却温柔得不像话。
照片背面写着:
“第一个失败品,叫陈默。第二个,才是母链适配体。”
我手指一抖,书差点落地。
所以……我不是原本计划中的那个?
我是备胎?
还是……替身?
正愣神间,窗外无人机突然集体转向,十二道红光齐刷刷打在档案室门框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光斑,像在标记目标。
我知道他们要动手了。
要么抢书,要么灭口。
我迅速把照片塞进口袋,将《量子力学通俗讲义》反扣在控制台上,用电子表压住一角。
然后从裤兜掏出小刀,划破左手食指,血滴落在书封中央。
一秒。
两秒。
没有任何反应。
正当我以为失效时,书页边缘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蓝光,像是内部电路被激活。
紧接着,整本书轻轻震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我。
我盯着它,低声说:
“所以……我不是在找真相。”
“我是在被唤醒。”
窗外,十二架无人机悬停不动,红光映在我镜片上,像血丝爬满双眼。
而就在我怀里的口袋中,那张照片的边角,正缓缓渗出一丝银灰色的液体,顺着纤维往上攀爬,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