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迈了一步,脚踩进光影的瞬间,体内像是有根线被猛地拉紧。
不是痛,也不是麻,更像是有人在我神经里敲了个节拍器,一下一下,和手腕上那块破表的震动对上了频率。
林晚秋的手还搭在我肩上,她没动,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指尖绷了一下。
“你还好吧?”她问。
“还好。”我摸了摸左腕,表壳裂了条缝,蓝光从里面渗出来,像夏天夜里那种不咬人的萤火虫,“就是这玩意儿,好像还没彻底死透。”
她没接话,只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封面那朵彼岸花原本是绣上去的,现在花瓣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谁用针挑过一遍。一滴暗红的东西正顺着花茎往下爬,速度很慢,但轨迹清晰——它在画东西。
“等等。”我把表翻过来压住脉搏点,闭眼调出“逻辑锚点”的感知流。数据不像以前那样整齐排列,而是断断续续地跳,像老式收音机搜不到台时的杂音。可就在这乱码一样的信号里,我捕捉到了一组坐标。
和眼前这道虚空褶皱的位置完全重合。
“这不是投影。”我说,“是入口,而且……通向地下。”
“哪个地下?”
“咱们学校那个废弃档案馆。”我睁开眼,“通风井下面连着旧地铁支线,二十年前塌过一次,后来封死了。但现在看,底下可能不止一堆水泥。”
她说不出话似的盯着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边角。那滴红色液体已经画完了一小片地图,中心标着个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七代共振”。
我伸手想碰,她忽然抬手拦住:“别直接接触。”
“为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字。”她声音很轻,“但我刚才……做了个梦。七个人坐在环形房间里,脑袋都朝着一扇门。他们没说话,可我听见他们在哼歌。”
我心里一沉。
《茉莉花》。
我又开始下意识地哼这首曲子了,每次面对尸体都是这样。可现在我没死,也没见血,但它就这么冒了出来。
“看来我们俩都被什么东西带了节奏。”我扯了下嘴角,“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不靠系统发号施令了。它要是还想当裁判,得先学会举手发言。”
我从口袋掏出证物袋,把笔记本封进去。塑料膜刚贴上纸面,那滴红液突然颤了一下,仿佛活物受惊。与此同时,脑内“逻辑锚点”传来一阵刺感,像是有人拿冰锥轻轻戳你太阳穴。
画面闪现:一间密闭舱室,墙上嵌着七块玻璃罩,每个罩子里都有一具干尸,姿势一致,头颅微倾,眼睛对准中央铁门。地面刻着星图,和我床底铜钥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第三把。”我喃喃道。
“什么?”
“第三把钥匙。”我抬头看她,“我一直以为那些钥匙是用来开锁的工具,现在才明白——它们是通行证。每打开一道门,就得消耗一个编号。”
她没追问,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下一步。
我当然知道下一步。
两小时后,我们站在警校后山的铁栅栏外。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底下草长得比人高。拨开藤蔓,能看到一条向下的阶梯,尽头是一截断裂的轨道,还有半掩在碎石里的通风口。
空气闷得发黏,带着铁锈和地下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掀开表壳,残骸还在震,蓝光越来越亮,几乎盖住了手机电筒的光。我把手掌按上去,低声说:“我不是让你干活,是问你同不同意一起走。”
话音落,震动停了三秒,然后重新启动,节奏变得平稳。
“行,算你点头了。”
我蹲下身,用手电照地面。混凝土层看起来完整,但“逻辑锚点”反馈出异常密度差。我用匕首尖划了几下,灰屑掉落,露出底下一块圆形金属板,表面蚀刻着复杂的星轨图案。
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好匹配第三枚铜钥匙。
“就是这儿。”我把钥匙拿出来,指尖有点抖。不是怕,是兴奋。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在解谜题,而是在挖坟——挖我自己都不知道埋了什么的坟。
林晚秋站在我身后半步,没说话,但呼吸变浅了。
我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
咔。
脚下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金属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竖井。冷风往上涌,夹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陈年纸张混着金属冷却液。
蓝光顺着井壁往下照,能看到梯子。
“要下去吗?”她问。
“你说呢?都到家门口了,还能敲门问问主人在不在?”
她没笑,但眼神松了一点。
我正准备先下,手腕上的表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全息界面强行弹出,红字闪烁:
【检测到高强度脑波共振场】
【来源:七代实验体遗存意识残留】
【进入风险等级:致命】
警告框反复跳动,试图锁定我的视觉焦点。
我抬手一巴掌拍在表壳上。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终端。”
屏幕闪了闪,红字消失,蓝光恢复低频脉冲。
“走吧。”我把表塞进防水袋,“它现在顶多算个手电筒伴侣。”
我抓住梯子,一只脚踩空往下探。铁架吱呀响了一声,但撑住了。
往下爬了七八米,脚终于踩到实地。地面平整,似乎是某种合金材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头顶那一小圈光亮。
林晚秋跟下来,落地时脚步很轻。
我们打开强光手电,扫视一圈。
这是个圆形前厅,直径约十米,四面墙都是密封闸门,编号从A到d。正对我们的那扇门上,刻着与钥匙相同的星图,中央有一道细缝,像是刚被开启过的痕迹。
我走近,伸手摸门缝。
指尖触到一丝温热。
再回头时,发现林晚秋的笔记本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那滴红液正顺着纸页边缘往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圆。
圆心位置,正好对应门前的地砖接缝。
“你看这个。”她声音有点哑。
我低头,看见地砖缝隙里渗出一点同样的暗红,像是从下面慢慢浮上来的。
头顶的梯井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滑进了竖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