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表接口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温热，是像被塞进烧红的铁管里来回碾。我下意识把左手往袖口缩了半寸，可那股灼感顺着神经往上爬，直冲太阳穴。
林晚秋盯着我手腕，眉头一跳，“它又来了？”
我没答，只是抬手按住表盘边缘。上一秒还安静如死机的屏幕，突然炸出一片血红边框，中间浮出两行字：
【S级双线危机预警】
【请选择优先处理方向】
倒计时从90秒开始往下走。
柯谨蹲在地上，指尖刚碰到那道裂痕，听见提示音立刻收手，抬头看我，“它终于不装了。”
“不是不装。”我咬牙压下脑仁里的刺痛，“是等我们站稳脚跟后，才敢亮出真正的考题。”
林晚秋往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体育馆和地铁系统，哪个更急？”
“两个都是两小时后。”我说，“一个炸顶，一个脱轨。伤亡预估差不多，影响范围也对等。这不是让我们救谁，是逼我们暴露判断逻辑。”
她眯起眼，“所以……它是想学你？”
“不止是我。”我看向柯谨，“是想搞清楚，当规则由我们定，它还能不能预测我们的选择。”
话音未落，我猛地闭眼，启动“时间残像捕捉”。
视野瞬间撕裂——
左边画面：警校体育馆穹顶在火光中炸开，钢架扭曲成麻花状，学生们尖叫着往外涌，但出口已被浓烟封死；监控显示爆炸源来自通风管道，定时装置绑在承重梁内侧。
右边画面：地铁b号线驶入昆仑山隧道，列车突然失速，刹车信号全无，驾驶室空无一人。轨道偏移三厘米，车身擦着岩壁滑行，火花四溅。控制中心大屏疯狂报警，但所有远程指令都被拦截。
两处事件倒计时一致：2小时03分。
我睁眼时额头全是汗，呼吸有点乱。
“不是模拟。”我说，“是真实残像。系统没加工过。”
林晚秋却摇头，“你怎么证明？万一这是它专门剪辑给你看的‘剧本’呢？上次你看到自己死在钟楼，结果呢？那是第七轮重启的记忆碎片。”
我张嘴想反驳，她忽然抬手指向钟楼顶端。
那根断裂的指针，正在动。
不是晃，不是震，是缓慢、稳定地逆时针旋转，像有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拨动齿轮。金属摩擦声很轻，但在这一刻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你看角度。”柯谨突然开口，从口袋摸出一把锈尺，贴着地面比划，“现在是三点五七分的位置，逆旋速率每分钟零点七度——和档案里一九三七年三月十二日凌晨的数据完全一致。”
“那天发生了什么？”林晚秋问。
“全市电力系统瘫痪。”柯谨收起尺子，“死了七个人，全是值班电工。事后调查说是变压器自燃，但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所有电表都倒着走。”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如果连这种细节都能复现，那就不是幻觉，也不是诱导。
是现实已经开始响应未来的灾难。
我低头看表，红色倒计时还在走：67秒。
【请选择优先处理方向】
选项下方多了两个小图标，一个是燃烧的建筑轮廓，一个是疾驰的列车剪影。点击任一图标，另一方的风险等级将自动升为SS级。
“它玩阴的。”我说，“选一个，等于放弃另一个。而且它要的不只是选择，是要我们亲手把同伴送进绝境。”
林晚秋冷笑，“所以它才用‘优先’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我们在做最优解，其实是在逼我们背锅。”
柯谨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你们还记得刚才画的那个闭环吗？中心裂痕出现的时候，我说少了一条线。”
“嗯。”我点头。
“现在我知道少了什么。”他指着地上拓扑图，“是‘未来对过去的切割力’。那道裂痕，不是被人从外面划开的——是从两小时后的爆炸现场，反向切进了此刻。”
我心头一震。
这意味着，灾难已经以某种方式发生过了，只是时间还没追上来。
电子表又震动了一下，倒计时剩54秒。
我抬手直接关掉语音提示，只留界面显示。这动作让林晚秋挑眉。
“你还记得上一轮吗？”我说，“系统让我交出母亲临终画面，结果那是它编的。这次它让我们二选一，表面是授权，实则是测试我们会不会照它的剧本走。”
“那你的答案是？”她问。
“不选。”我看着她，也看着柯谨，“两条线都得有人去。它要的是决策者，我们偏要做执行者。”
柯谨嘴角微扬，“有意思。它设了个单选题，我们硬改成多选。”
林晚秋沉默两秒，忽然笑了，“那你打算派谁去体育馆？”
“你。”我说。
她没意外，只是轻轻翻开笔记本，指尖划过彼岸花绣线，“理由？”
“因为你记不住食堂账单，却能在三分钟内背下整条街的车牌。”我盯着她鼻尖下方，“那种记忆力不是训练出来的，是‘残留记忆’的副作用。你经历过类似场景，对不对？”
她眼神闪了一下，没否认。
“我去地铁。”柯谨接话，“地下光纤网络我熟。而且……”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粉笔，“这玩意儿能在绝缘体上画通路，应急改线够用。”
我点头，“那我留下。”
“什么？”林晚秋皱眉。
“我不是去现场的人。”我抬起手腕，让电子表正对两人，“我是那个让它没法再假装‘公正裁判’的人。”
他们懂了。
系统以为我们在选任务，其实我们在拆它的权限。
只要我还站在钟楼，手里握着这个接入端口，就能反向监听它的数据流向。它发布任务的同时，也会暴露后台协议波动。
“你打算黑它？”柯谨问。
“不算黑。”我扯了下嘴角，“就是让它知道，下次出题前，先想想会不会被考生反向阅卷。”
倒计时剩38秒。
【请选择优先处理方向】
我伸手，在空中点了两下，仿佛同时按下两个不存在的按钮。
屏幕剧烈闪烁，红框抖了三下，最终变成一句新提示：
【检测到非标准响应模式】
【协议冲突：决策路径异常】
【启动备用监控程序】
“它慌了。”林晚秋低声说。
“因为它发现。”我收回手，“我们不怕答错题，我们怕的是一直在它的试卷上写字。”
柯谨弯腰捡起最后一截粉笔，折成两段，一段塞进口袋，一段轻轻放在拓扑图的裂痕上方。
“以前它出题，我们答题。”他说，“现在它出题，我们改考场规则。”
林晚秋合上笔记本，抬眼看我，“西郊气象站那边怎么办？三个坐标，我们只动两个。”
“留着。”我说，“让它以为我们漏了破绽。等它调资源补洞，就是我们真正出手的时候。”
她笑了，这次没掩饰。
风再次吹过废墟，带着尘土和金属冷却后的味道。
远处传来第一声警笛，应该是巡逻车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能量波动。
电子表温度还在升，但我没再压它。
让它烧。
烧得越旺，说明后台跑的数据越多。
我闭上眼，最后一次调用“时间残像捕捉”，锁定两小时后的画面。
体育馆的火光依旧，地铁的轨道仍在偏移。
可就在那一瞬，我似乎看见——
体育馆人群中有个人影，动作和其他人不同步，像是延迟了半拍；地铁车厢里也有个乘客，始终面朝车尾，而其他人全是向前奔跑。
他们……在等着我们。
我睁眼，正要开口。
林晚秋突然伸手，指尖抵住我唇边。
“别说出来。”她摇头，“说出来的预言，就成它的素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