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还在脑子里打转,像老式收音机调频不准时的杂音。我抬手摸了摸耳朵,没用,那声音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晶体密钥在我掌心发烫,底部那行小字开始闪烁:**请输入初始协议密码**。
“别碰它。”沈哑突然开口,嗓音压得极低,“佛珠在烧。”
她右手那串梵文佛珠正泛着暗红光,珠子之间像是有液体在流动。林晚秋往后退了半步,笔记本贴在胸前,眼神死死盯着石板下方的坑位。
魏九右眼已经渗出血丝,但他没擦,反而往前跨了一步:“不对劲,信号源变了。刚才还是地底三十米,现在……像是从我们背后来的。”
话音未落,墙裂了。
不是裂缝,是整块水泥层向外鼓起,接着“砰”地炸开。五具干尸从墙里弹出来,关节处缠着金属支架,胸口嵌着发光的符号——赵培生死前刻在档案室地板上的那个。
它们落地无声,动作却整齐划一,双眼射出红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最后定在我手上。
“目标锁定。”我听见自己说。
“逻辑链强化。”我在心里默念。
视野瞬间变了。他们的动作被拆成一条条指令流,像代码瀑布一样往下滚。第一具傀儡右腿动力延迟0.3秒,第二具左臂传动轴存在微小卡顿,第三具……等等。
我眯起眼,盯着它的肩胛骨位置。那里有一串蚀刻编号,磨损严重,但还能辨认。
那是沈哑佛珠的序列号。
“你这串珠子,”我转头看她,“谁给的?”
她脸色白了一下,低头看着佛珠,手指微微发抖:“没人给。我一直以为是从旧货市场淘的。”
“不是。”柯谨蹲下身,粉笔在地上画了个三角,“能量流向显示,这些机械体是以你的神经频率为基准校准的。它们认你,就像钥匙认锁。”
“所以我是活体信标?”她冷笑一声,声音有点抖。
“现在不是了。”我说,“它们改主意了。”
话刚说完,五具傀儡同时启动,两具直扑林晚秋和柯谨,另外三具包抄我。魏九一个箭步挡在我前面,右眼蓝光暴涨:“普罗米修斯之瞳,频率锁定!”
他手臂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后退。
“不行!”他咬牙,“控制信号不在本地,是闭环传输,源头藏在钟楼地基深处。”
“那就断线。”沈哑突然扯下左手手套,神经接口裸露在外,银灰色导管末端还在跳动。
她看了我一眼:“我要把神经束插进地面接点,反向注入阻断脉冲。它们靠脑脊液供能,我能干扰代谢循环。”
“会伤到你。”我说。
“我已经受伤了。”她苦笑,“从戴上这串珠子那天起。”
她没再等我回答,猛地一拽,接口断裂,血喷出来的一刹那,她将裸露的神经直接按进地缝里的金属触点。
整个地下室震了一下。
傀儡的动作集体僵住,像是信号被切断。但三秒后,它们又动了,速度更快,步伐更稳。
“不够!”柯谨大喊,“动力节点不止一个!它们有备用能源!”
“我知道。”沈哑咬着牙,额头冒汗,“再给我三分钟,我能找到主控回路。”
“三分钟太长。”魏九抹了把眼角的血,重新站直,“我们撑不了那么久。”
“那就两分钟。”她说,“或者一分钟。我不需要完全破解,只要让它们互相干扰就行。”
我盯着她颤抖的手,那截断掉的神经接口正在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你还有多少时间?”我问。
“不知道。”她抬头看我,眼神很平静,“但我知道一件事——这些傀儡不是冲你来的。”
“哦?”
“它们的目标是你手里的密钥。”她顿了顿,“可它们怕我。因为我也流着那种液体。”
“脑脊液?”
“不全是。”她声音轻下去,“还有别的东西。他们管它叫‘清源素’,能激活系统残留协议。我的身体……就是一台活着的中继器。”
我没说话。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她修复尸体时的专注,佛珠每次震动的时间点,还有她在殡仪馆值夜班的排班表。
全对上了。
“那你现在接入,等于把自己当诱饵?”林晚秋忽然开口。
“对。”沈哑点头,“但我也是开关。”
她闭上眼,左手用力压进接点。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五具傀儡同时停步,胸口的符号忽明忽暗,像是在接收新的指令。
“成功了?”魏九低声问。
“还没。”柯谨盯着粉笔画的能量图,“它们在重启协议,准备切换到更高权限模式。”
“哪一级?”
“最高级。”他抬头,“观测者协议。”
我心头一紧。
程砚的权限。
“那就别让它们升上去。”我把密钥塞进裤兜,走上前,蹲在沈哑旁边,“你说你能干扰代谢循环?怎么干扰?”
“让它们过载。”她喘了口气,“只要有人能帮我确认十二个动力节点的位置,我可以反向释放高压脉冲,烧毁核心控制器。”
“柯谨画图,林晚秋用笔记本反射干扰视觉传感器,魏九盯着信号波动。”我站起身,“我来报点。”
“你怎么知道节点在哪?”魏九问。
“逻辑链强化还在运行。”我闭眼一秒,“我现在看到的不是人,是一堆连着管线的机器。每个关节都是漏洞。”
“那你快说!”
“第一个,在右膝内侧;第二个,脊椎第三节连接处;第三个,颈动脉残腔上方……”
我一个个报,柯谨用粉笔快速标记,林晚秋撕下一页纸边,借着头顶残存的灯光反射红光,扰乱傀儡视线。魏九一边监控信号一边报异常:“左肩节点电压升高!小心!”
“第七个,在胸腔左侧偏移两厘米!”我继续喊。
沈哑猛地吸了口气,整个人抽搐了一下,但她没松手。
“第八个……第九个……第十个……”
傀儡开始摇晃,动作变得迟缓,像是信号不稳定。
“最后一个!”魏九吼。
“心脏位置,原生组织残留区!”我说完,立刻看向沈哑,“现在!”
她睁开眼,瞳孔瞬间失焦,左手狠狠往下一按。
“断!”
五具傀儡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胸口符号疯狂闪烁,接着“砰”地一声,全部跪地,关节冒烟,红光熄灭。
地下室安静了。
只有沈哑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她手臂上不断滴落的血。
“成了?”林晚秋小心翼翼靠近一具傀儡,用脚尖碰了碰。
“暂时瘫痪。”魏九蹲下检查,“但没死透。它们的核心程序还在运转,只是被强制休眠。”
“够了。”沈哑靠墙坐下,脸色惨白,“三分钟,我做到了。”
我掏出密钥,发现它不再震动,底部那行字也消失了。
但就在我准备收起来时,它突然又亮了一下。
不是文字,是声音。
一段频率,轻轻震动。
我把它贴到耳边。
和刚才幻听里的婴儿啼哭,一模一样。
“这不是密码。”我低声说,“是回应。”
“谁的回应?”林晚秋问。
我没答。目光扫过众人:魏九右眼还在流血,柯谨粉笔断了,沈哑左手焦黑,林晚秋的笔记本烧了一角。
然后我看向那五具倒地的傀儡。
它们的嘴,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张开了。
空洞的喉咙深处,每一张嘴里都贴着一张微型胶片。
我走过去,用指甲抠下其中一张。
放大镜下,是一段模糊影像: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隆起,镜头推进,她手腕上戴着一串熟悉的佛珠。
下一秒,画面切到产房,婴儿啼哭响起,医生剪断脐带,护士抱起孩子。
镜头最后定格在新生儿手腕上——戴着一枚铜钥匙。
编号001-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