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撞得后脑勺磕在桌角,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人拿铁勺子搅了脑浆。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节奏还挺稳。
笔记本立起来了。
不是被人扶的,是自己竖在那儿,像根旗杆。纸页哗啦啦翻,速度快得不像物理现象,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往外推着读。
孢子程砚扑过来的姿势僵了半秒。
就这半秒,我左腕的电子表突然震得跟抽筋似的。
不是系统提示音,也不是冷冰冰的电子女声。是震动,高频短促,像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在裤兜里狂抖。
我反应过来——这是魏九留给我的信号。
他嚼口香糖的时候总说:“保持清醒。”
有一次我问他怎么保持。
他把嚼过的口香糖拍在我掌心,说:“这玩意儿能撑0.7秒量子同步。”
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
现在这块口香糖正贴在我伤口上,吸饱了我的血,开始发烫。
我没多想,凭着肌肉记忆把它按进地面,就像当初他教我的那样。
“啪。”
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炸了。
口香糖膨胀成一团蓝紫色光球,直径不到半米,但瞬间把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抽紧了。孢子程砚被掀飞出去,撞在墙上,身体像信号不良的投影,闪了几下。
林晚秋已经被卷到了光球边缘,整个人浮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托着。她眼睛闭着,笔记本还竖在原地,但纸页不再翻动,像是完成了它的任务。
光球中央裂开一道缝。
不是门,也不是洞,就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一条口子,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隧道轮廓。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旧书混合的味道。
我扑过去抓住林晚秋的手腕。
她的皮肤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但我不能扔下她。
脚刚离地,身后传来爬行声。
回头一看,孢子程砚正用手肘往前拖身子,左眼已经变成浑浊的绿色,像坏掉的霓虹灯。他的手指抽搐着,指尖伸出几根细丝,缠上了光门边缘。
那丝线继续往前爬,直奔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魏九。
不,不是他本人。是他留下的量子残影,只有上半身,右眼嵌着那枚“普罗米修斯之瞳”,还在微微发亮。
细丝缠上他的腿,猛地一收。
魏九的残影晃了一下,像是信号受到干扰。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疼感让我脑子瞬间清明,我启动“逻辑链强化”,视野里立刻浮现出一串神经波动轨迹,从魏九残影流向我的电子表。
系统弹窗:【检测到高维意识残留,是否接入?】
我按了“是”。
下一秒,魏九的影像转过头,嘴角咧开,笑出一口蓝莓味的气息。
“去地下档案馆!”他说,声音断断续续,像收音机换台,“密码是……”
爆炸声。
不是来自现实,是光门内部自毁机制启动的前兆。魏九下半身被细丝绞碎,化作光尘四散。但他右眼最后一闪,一道加密坐标射进我的电子表。
光门开始闭合。
我背着林晚秋往里冲,最后一米是跳过去的。落地时膝盖砸在地上,疼得我差点松手。
身后的光门“咔”地合拢,像两块磁铁吸在一起,然后彻底消失。
安静了。
隧道里没有灯,只有林晚秋脖颈处那朵彼岸花图案在微弱发光,像是体内有盏小灯。光很弱,但足够照清墙壁。
我扶着墙站起来,手刚碰上去,系统自动扫描。
【检测到七组dNA残留,匹配度99.9%】
我盯着那些刻痕。
全是名字加日期。
“陈默,2023年4月12日”
“陈默,2031年8月3日”
“陈默,2039年1月17日”
……
七个名字,七个死亡日期。
最新一行写着:“今日”。
后面跟了个问号。
我盯着那个问号看了三秒,突然笑了。
“魏九,”我说,“你传的不是数据……是遗志。”
电子表震动。
三秒残频。
魏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别回头……往前走……钥匙……在……”
信号断了。
表盘黑了一下,又亮起来,显示一行小字:【0.7秒上传完成,你是唯一备份】
我低头看林晚秋。她还在昏迷,呼吸平稳,但嘴唇泛青。得尽快找到出口,或者至少找个能遮风的地方。
背上她继续往前走。
隧道不长,地面平整,像是被人经常打扫。走了大概五十米,前方出现一点光。
五角形的。
很小,像手电筒漏出来的光斑,但频率很特别,和林晚秋脖颈上的纹路同步闪烁。
我加快脚步。
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
那光不是从隧道尽头来的。
是从墙上照出来的。
我停下,伸手摸那面墙。
指尖触到的不是石头,也不是水泥。
是玻璃。
整面墙都是单向玻璃,后面有空间。那五角星光就是从里面投射出来的。
我贴上去看。
里面是个房间,不大,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不是模型,是真钥匙。
第七把。
和我床底下那六把一模一样。
但问题是——这房间我没见过。
而且桌上还摊着一本《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第137页翻开着,夹着一张纸。
纸上印着我的dNA检测报告。
我退后两步,脑子转得飞快。
这不是预设路线。
这是陷阱。
还是……邀请?
正想着,林晚秋突然抽搐了一下。
我赶紧把她放下,拍她肩膀:“醒醒!”
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嘴里吐出两个字:“别信……光。”
话音落,脖颈上的彼岸花图案突然熄灭。
隧道彻底黑了。
我靠墙站着,手还贴在玻璃上。
电子表又震了一下。
不是魏九的信号。
是一条新提示:【检测到逻辑孢子活跃频率,来源:玻璃后方】
我慢慢收回手。
指尖沾了点东西。
湿的。
抹开一看,是血。
不是我的。
血正从玻璃缝隙里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