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第七百一十九年,永动纪元第三年。
云归期在锈色星域种下的最后一口井,井水浑浊了。
不是干涸,是太多了。
井里住着三万六千个废料的,它们从不敢想变成了拼命想,想得太猛,井水被染成了铁锈红,咕嘟咕嘟冒泡,像烧开的人情,烫得路过的星骸都绕道走。
云归期赶到时,井边的守井人——一块刚长出嘴的废料,正抱着脑袋哀嚎:
我想守!但我想得脑子要炸了!
这是永动纪元第一个。
疫的不是水,是。
念太杂,太乱,太满,井装不下,开始反噬守井人。
云归期眉心并蒂莲自动展开,二十七印化作滤网,探入井中。
滤出来的东西,让他皱眉——
有废料想我要成为最强位面,有星骸想我要长出心脏,有规矩残渣想我要重新变硬……
这些都没错,但挤在一口井里,互相打架,打得井水成了念之泥潭。
想得太多,云归期喃喃,比不敢想更糟。
他尝试用并蒂莲的瓣去压,但压得越狠,反弹越凶。井水直接溅出三尺高,差点浇灭他心口的归火。
不能压,身后传来个声音,得疏。
云归期回头,看见云舒。
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情感之上下来了,怀里还抱着片玄黄树叶,叶子上趴着个婴孩——是云归期留在老宅的瓣长成的孩子,名唤。
爷爷,云归期收印,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出师没,云舒将婴孩塞进他怀里,看来还差口气。
他走到井边,没动手,只对那块抱头哀嚎的废料说:
第七百一十九年,井疫初犯,不怪你。
怪我想得太急,给了你们井,却没教你们怎么。
废料愣住:想还要教?
云舒将婴孩的小手按在井沿上,想不是洪水,是细流。
细流得挖渠,渠得有人守,守的人得心静。
心静了,他看向云归期,井才能活。
婴孩归守的小手一碰井水,铁锈红立刻褪了,化作清冽的守心泉。
泉里浮起新规矩籽,籽上字变了:
【第七百一十九年,每口井配一守心人,人守井,井守念,念守人】
云归期看着那行字,懂了。
永动纪元不是让生灵随便想,是让他们学会想。
想得有序,想得干净,想得……能守得住自己。
云舒没久留,留下归守就走了。
走前对云归期说:这孩子是之种,专门治井疫。
你带着他,每口疫井让他摸一下,摸完就好了。
但记住,他顿了顿,摸多了,孩子会长大。
长大了,就该他出去送井了。
你呢?云归期抱着婴孩,您去哪?
情感之上云舒抬头看天,守的那棵树,该落叶了。
叶落归宅,宅归井,井归人。
人归……他笑了,归我这把老骨头。
他走了,怀里玄黄叶晃啊晃,像七百零一年的风,终于吹回了巢。
云归期抱着归守,站在疫井边,婴孩的小手还在井沿上,井水的自动分流——
想得刚好的,化作清泉,供养守井人。
想得太多的,化作茶气,飘去疗养院,让未竟之灵慢慢想。
想得太少的,化作归火的柴,烧给规矩籽,让籽粒再发。
井水不浊了,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废料守井人也不嚎了,抱着脑袋对云归期傻笑:
原来想太多,可以送人啊。
云归期点头,送给需要的人,就叫。
那我不想要的人情呢?
不要就养着,归守在云归期怀里咿呀学语,吐出个含糊的字,养着养着,就想要了。
这是第七百一十九年,井疫治好的第一口井。
也是永动纪元里,云氏茶肆教给宇宙海的第一个道理——
守得住自己,才能想得了别人。
想得了别人,才叫……
永恒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