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冬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神情极度扭曲。
那模样,骇得赵大彪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连忙深深躬下身子,颤声领命。
随后,便胆战心惊地跟在吴春冬身后,连粗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路上,吴春冬的嘴角咧开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喉咙深处,时不时会溢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诡异低笑。
那笑声听得赵大彪头皮阵阵发麻,心中寒意不受控制地蔓延。
吴春冬的脑海中,无数画面正疯狂地交错、重叠。
萧衍那张曾经卑微懦弱,任由自己打骂的脸孔。
还有心腹手下描述中,那副淡漠孤高、气势迫人,犹如天上神只的脸。
两者不断切换,让他心中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割裂之感,以及一种被狠狠背叛的强烈怒火。
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精心饲养的一条温顺土狗,摇身一变,竟成了择人而噬的洪荒猛虎!
而且,这头猛虎,还要反过头来,将自己这个“主人”撕成碎片!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枚“试百户”的令牌!
是两位百户大人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青睐!
是静修区那数百道敬畏与崇拜的目光!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钢针,一寸寸、狠狠地扎入他那颗早已被嫉妒扭曲的心脏!
痛!
痛得他几乎要当场痉挛!
“一定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他沙哑地喃喃自语,双眼之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疯狂的狂热光芒。
“我吴春冬的机缘,到了!”
他坚信不疑。
……
半个时辰后。
客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赵大彪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是煎熬。
吴春冬则像一头困兽,焦躁不安地在厅中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吱嘎作响。
终于。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王腾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彻底垮了。
进门时,他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昔日里,那份属于天才的傲气与锐气,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死水一般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颓唐。
他衣衫凌乱,发髻散落, 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空洞无神。
没有理会任何人。
王腾径直走到一张椅子前,身体如同失去支撑的破麻袋,重重地摔坐下去。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冰冷的地面,嘴里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我输了……输得好彻底……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算什么天才……我就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吴春冬停下脚步。
他看着自己这位表哥如今这副窝囊废的模样,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真是个废物!
不过是被那妖孽展露的冰山一角,就吓破了胆!
心中如此想着,吴春冬的脸上,却瞬间堆满了关切与痛心。
他快步上前,双手重重按在王腾的肩膀上。
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又焦急万分的语气,沉声说道: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区区一个萧衍而已,就把你的精气神全都打没了?”
“你可曾记得,你乃是王家的麒麟儿!是我们红山城年轻一辈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啊!”
“第一人?”
王腾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算个屁的第一人!”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我苦修十年!九死一生,历经多少磨难,才堪堪摸到通脉境的门槛!”
“可他呢?”
“一个时辰!”
“仅仅一个时辰!他就做到了我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还有那异象……那可是虎豹雷音啊!”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抓住吴春冬的衣袖,声音都在颤抖。
“春冬,你告诉我,那是‘人’能做到的吗?!啊?!”
“当然不是人能做到的!”
吴春冬猛地一甩手,挣开王腾,声音陡然拔高,语气斩钉截铁。
王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得微微一愣。
旁边的赵大彪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只见吴春冬猛地凑了过来,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兴奋与笃定:
“表哥,你听我说!”
“你没有输!你更不是笑话!”
“因为,你从头到尾,都不是在跟一个‘人’比!”
“你输给的,是一头潜伏在我斩妖司内部,道行高深,不知修行了多少岁月,城府深不可测的——”
吴春冬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绝世大妖!”
“什么?!”
王腾失声惊呼,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春冬。
“你不信?”
吴春冬冷笑一声,将心中早已编织好的猜测,添油加醋地倾吐而出。
“你仔细想想,萧衍原来是个什么货色?”
“他跟在我身边足足两年,这两年里,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这种卑微懦弱的狗杂种,他配剑法入化境吗?他配引动虎豹雷音吗?”
“还有他的性情!你难道没有察觉吗?一夜之间,他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见了我,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现在呢?面对两位百户大人,都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这正常吗?”
“这合理吗?”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吴春冬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王腾的心上。
“真正的萧衍,早就死了!”
“现在的这个,根本就是一头道行高深的大妖伪装的!”
“他潜入我们斩妖司,必然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王腾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
那双空洞的眼神之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并且越来越盛。
是啊……
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太诡异了!
吴春冬所说的每一个疑点,都像是一把精准无比的钥匙,逐一解开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不甘与屈辱!
自己不是输给了一个同辈的天才!
而是被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妖怪用妖法给暗害了!
如此一来,自己那点所谓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这非但不是耻辱!
反而……反而是一种荣耀!
能够与一头潜伏极深、实力恐怖的绝世大妖正面交锋,并且在事后敏锐地察觉到其伪装,这绝对是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