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这天,两家一起准备年货的热闹场景,
腊月二十五,年味儿已浓得化不开了。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沈家小院便已人声鼎沸。今日的重头戏,是处理那头精心喂养了一年的年猪。这不仅是年货筹备的大事,更是一场邻里亲朋间默契的协作与欢聚。
云岫爹,云大力,天蒙蒙亮就扛着全套家伙事过来了。他是个典型的庄稼把式,身材魁梧,手掌粗糙如树皮,嗓门洪亮,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透着股憨厚直爽的劲儿。一进院门,他就亮开嗓门:“老沈!家伙都磨利索了没?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沈砚爹,沈知文,闻声从屋里快步走出。他与云大力截然不同,身形清瘦些,穿着干净的中山装,即使干粗活也带着几分斯文气。他扶了扶眼镜,笑道:“大力兄放心,昨夜就打磨得吹毛可断,就等你这位老师傅来掌舵了。”他手里提着刚烧开的滚水,动作细致稳妥。
“哈哈,就你会说话!”云大力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沈知文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这种一个粗放、一个精细的对比,却碰撞出奇妙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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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一边安抚着似乎感知到什么、有些焦躁地踱步的大红袍,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云岫。云岫系着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生生一截胳膊,正认真地将娘调好的香料搅拌均匀,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偶尔两人视线相撞,便迅速分开,一个低头看鸡,一个埋头搅料,嘴角却都藏着压不住的笑意。
母亲们在一旁看着,沈母对云母低声道:“瞧他们俩,多般配。”
云母抿嘴笑:“你家老沈和我家那口子,不也处得跟亲兄弟似的?”
正忙着卸猪头的云大力耳尖听到,哈哈一笑:“那可不!老沈这人,对我脾气!虽是个文化人,却不矫情!”
沈知文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下眼镜,手下动作更利落了:“大力兄豪爽能干,我得多学着点。”
猪肉被分解成块,条肉、后座、前肩、肘子……一部分当即就被两位母亲拿去腌制、过油,准备做炸酥肉、腌腊肉。最好的里脊肉和五花肉则被细细切块剁碎,准备灌制香肠和血肠。
忙活了大半天,主要的体力活总算告一段落。云大力和沈知文洗净手,坐在院中柿子树下稍歇。云大力掏出自带的烟袋,想了想又塞回去:“算了,一会儿还得弄吃食,别串了味儿。”
沈知文递过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大力兄,辛苦,喝口茶润润。”
云大力接过,呷了一大口,叹道:“舒坦!还是你这茶香!”
沈砚和云岫被派去给相熟的邻里送刚煮好的新鲜猪血和一小条“谢肉”(分送邻里表示感谢的肉)。大红袍终于被放开,神气活现地在院里踱步,偶尔啄食着不小心掉落的肉屑。
送完东西回来,沈砚悄悄拉了下云岫的衣袖,塞给她一个小油纸包。云岫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几块还温热的灶糖。
“刚才李婶给的,甜,你尝尝。”沈砚低声说,耳根微红。
云岫心里一甜,拈起一小块放入口中,麦芽的香甜瞬间弥漫开来,她弯起眼睛:“嗯,真甜。”她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给你,我娘刚炒的南瓜子,香得很。”
两人正偷偷交换着零嘴儿,就听云大力洪亮的声音传来:“俩孩子嘀咕啥呢?快过来,准备灌肠了!这可是细法活,都得学着!”
两人赶紧应声跑过去。
灌肠确实需要耐心。云大力和沈知文一个灌,一个扎口,默契已然养成。沈砚负责传递肠衣和肉馅,云岫则在一旁将灌好的肠子用细绳分段扎紧。空气中弥漫着香料、肉腥和蒸腾的热气混合的独特年味。
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沈砚将一个小纸卷飞快塞进云岫手中那截还没扎口的肠衣里,冲她眨了眨眼。云岫心领神会,脸上飞起红霞,手下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地将那截特殊的肠衣混入其中,扎好,标记上一个极小的、只有她认得的结。
夕阳西下,院子里挂满了成串的香肠、血肠,还有腌制好的腊肉、腊鱼,油光光、红润润,预示着来年的丰足。劳累一天的众人围坐在刚收拾干净的院子里,吃着新鲜炒制的猪肝、喝着重滚的肉汤,脸上洋溢着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云大力端着碗,对沈知文说:“老沈,今天合作痛快!明年咱还这么干!”
沈知文笑着举碗与他相碰:“一定!全仗大力兄主持。”
大红袍跳上石凳,喔喔叫了两声,引得众人欢笑。
云岫看着那一串串饱含心意的年货,目光落在那截做了记号的肠衣上,心里怦怦跳,那里面藏着的,是独属于她和沈砚的,甜蜜的年货秘密。年的味道,是肉香,是茶香,更是这人情交织、情愫暗生的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