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市“寒初”开业前夜，苏鹏几乎彻夜未眠。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周芳在临近午夜时发来的一条紧急信息：
“鹏总，刚接到匿名电话，说明天开业可能会有人来捣乱，让我们‘小心点’。语气不像开玩笑。”
一股寒意顺着苏鹏的脊椎爬升。钱伟，或者他背后的宏远，终于要玩更脏的了吗？他立刻回复：“报警了吗？现场安保加强！所有员工提前做好应急预案培训，尤其是店长和林薇。”
“已经联系了辖区派出所，他们会加派巡逻。安保也增加了人手。都培训过了。”周芳回复很快，但字里行间透着凝重。
这一夜，苏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泼油漆？聚众闹事？还是更恶劣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商业竞争可以如此没有底线。
第二天一大早，苏鹏的第一门期末考试——《大学英语》——在上午九点。他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面包，走进考场时，脸色有些苍白。听力部分，耳机里的英伦口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阅读理解的篇章变得支离破碎。他满脑子都是桐市那个即将开门迎客的店铺。
考试一结束，他立刻冲出教室，打开手机。微信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无数条消息和图片弹出来。
“开业了开业了！人好多！[图片]”
“排队排到街角了！[图片]”
“林总亲自在门口迎客！[激动]”
图片上，崭新的“寒初”招牌下，人头攒动，队伍蜿蜒。林薇穿着得体的套装，面带微笑地给排队顾客发放小礼品。周芳的身影也出现在几张现场协调的照片里。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甚至比预想的还要火爆。
苏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也许那个匿名电话只是虚张声势？他给周芳发了条消息：“情况如何？”
周芳的回复隔了几分钟才来，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目前一切正常！人流超出预期！员工们虽然忙，但流程都走得很顺！就是…累惨了！”
苏鹏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他把几张开业盛况的照片转发给浪寒初，附言：“看，我们的桐市堡垒，建起来了！”
浪寒初几乎秒回，是一连串的“放烟花”和“鼓掌”的表情包，最后跟了一句：“我就知道可以的！[骄傲叉腰.jpg]”
然而，就在苏鹏心情稍稍放松，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下午继续复习下一门考试时，周芳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声音急促而紧张：
“鹏总！出事了！”
苏鹏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不是店里！是…是林薇！”周芳的声音带着后怕，“刚才开业活动结束，林薇准备开车回去休息，她的车刚启动，旁边一辆摩托车突然加速冲过去，扔了个东西砸在她车前挡风玻璃上，不是石头，是…是一小罐红油漆！玻璃花了，没伤人，但明显是故意的！”
苏鹏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拳头骤然握紧。果然来了！而且如此下作，直接针对合伙人！
“林薇怎么样？报警了吗？”他强压着怒火问。
“人没事，就是受了惊吓，脸色很不好。已经报警了，警察刚做完笔录，摩托车没牌照，人戴着头盔，根本看不清。”周芳语气沉重，“鹏总，这明显是警告。冲着林薇来的，杀鸡儆猴。”
一股冰冷的愤怒席卷了苏鹏。他感到一种无力感，面对这种躲在暗处的流氓行径，正规的商业手段似乎显得苍白。
“安抚好林薇，确保她的安全。告诉她们，总部会负责她车辆的所有维修费用，并加强她个人的安保。”苏鹏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把这件事，连同之前的店址被抢、匿名电话，所有证据，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鹏总，你要…”
“宏远和钱伟既然选择用这种手段，那也别怪我把事情闹大。”苏鹏眼神锐利，“这份报告，我会同时交给蓝海资本的徐经理，和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有些仗，不能只在商业规则里打。”
挂了电话，苏鹏站在熙熙攘攘的校园主干道上，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发冷。开业日的“枪声”，以这样一种卑劣的方式打响了。这不仅是对林薇的恐吓，更是对他苏鹏，对“寒初”整个品牌的挑衅。
下午的《中国近现代史纲要》考试，苏鹏几乎是用意志力在答题。脑海里交替浮现的是历史事件的年份和桐市街角那辆被泼了红漆的汽车。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宏远之间的斗争，已经彻底升级，进入了更残酷、更肮脏的层面。
考试结束，他立刻回到寝室，关上门，打开电脑。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对策。硬碰硬显然不明智，对方在暗处，且手段没有底线。
这时，手机响了，是他父亲。
“爸。”
“鹏鹏，桐市店今天开业是吧？怎么样？”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苏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泼油漆的事，简要告诉了父亲。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父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沉稳：“嗯，这种事，难免的。树大招风。你处理得对，先保证人的安全，固定证据。但记住，不要自乱阵脚，更不要想着以牙还牙。他们用这种手段，恰恰说明他们在正规商业竞争上拿你没办法了。”
“可是爸，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无法无天？”
“当然不是。”父亲语气坚定，“要把事情摆到该摆的地方去。给你的投资人，给你的律师。商业竞争，有时候也需要借力打力。蓝海资本不会坐视他们的投资对象被这样恶意攻击。另外，你自己要格外注意安全，尤其是往返学校和外面的时候。”
父亲的提醒让苏鹏心中一凛。对方既然能对林薇下手，会不会也…
“我知道了，爸。”
挂了电话，苏鹏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父亲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他重新打开电脑，开始起草给徐经理和法律顾问的邮件，措辞严谨，事实清晰，附上周芳整理的所有证据。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这时，浪寒初的视频请求弹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按下接听键。屏幕那端，浪寒初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怎么样怎么样？开业日最终战报如何？我看了照片，好热闹！”
苏鹏看着她纯净的笑容，到了嘴边的糟心事又咽了回去。他不能让她担心。
“嗯，很成功！营业额破记录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林总和周总她们都累坏了，但特别高兴。”
“太棒了！”浪寒初雀跃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我就知道！苏鹏你真厉害！”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苏鹏觉得刚才所有的愤怒和疲惫都被治愈了大半。有些风雨，他一个人扛着就好。
“你呢？今天复健怎么样？”他转移了话题。
“老样子呗。”浪寒初笑了笑，眼神却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强调道，“挺好的！刘医生都说我进步快！”
苏鹏没有错过她那瞬间的闪烁，心里咯噔一下，但看她不愿多说，也就没有追问。又聊了几句，催促她早点休息后，便挂了电话。
视频挂断后，苏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靠在椅子上，望着寝室天花板上单调的日光灯管。
开业日的狂欢之下，暗流汹涌。桐市的堡垒虽然建成，但攻防战，才刚刚开始。而远方那个他最在意的人，似乎也隐藏着不愿言说的心事。
双线作战，内外交困。苏鹏闭上眼，感觉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挺住。为了“寒初”，也为了那个在静心苑里，正努力走向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