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国铁军如潮水退去,那具具铜皮铁骨的战躯竟也化作流光消散,血染甲胄的呼延兄弟拄着断刃对视,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方才杀声震破天穹,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血珠砸在焦土上的声响。
清虚道长指尖阵纹凝滞半空,枯眉拧成疙瘩。敌军为何突然退去?他想不明白,只知壶口关总算是捡回半条命。当下不再多想,咬破舌尖逼出精血,要趁这口气将未竟的阵图补全,阵基残光在他颤抖的指下明暗不定。
一道金光坠落在关墙之上,猴毛化作的道袍拂过满地尸骸。孙悟空瞥了眼那阵图,嘴角微撇——这般粗浅的困阵,在他眼里与孩童画的圈圈无异,但若用来困杀方才那些铜疙瘩,倒也能挡上一挡。
呼延灼拖着伤躯回关,见那道人白发金瞳藏在道帽下,心头猛地一震!石国援兵到了!难怪火国百万雄师会在胜券在握时退走,原来是这位大能来了!
孙悟空见清虚道长面色灰败,元神都快散了架,不由摇了摇头。指尖一点,一缕仙光如活物般钻入老道眉心。清虚只觉神魂轰然一震,亏空的气血竟瞬间稳住,涣散的神念也凝实起来。
“阵画完了,去那山上来见我。”
他指了指壶口关侧的孤峰,这关隘血腥味冲得他心烦——当年在花果山,连风都是甜的,哪似这般满是死气。话音落时,金光一闪,原地已空无一人,只余下道袍扫过的劲风,吹得残旗猎猎作响。
火国大营香雾缭绕,达文西披僧衣跪于莲座前,案上梵香燃得笔直,烟气扭曲着化作道讯,直冲天穹。“师父,壶口关现道门高人,那股仙气压得铜人军团动弹不得!”他声音发颤,额头冷汗浸湿僧帽,“求日光菩萨速发援兵,否则此关难破!”
荒山巅,枯木横斜。清虚道长拾级而上,见那道人影背对着他立在崖边,金纹道袍被山风猎猎吹动,忙拱手躬身:“贫道清虚,见过前辈。”
孙悟空未转身,余光已扫遍老道周身——气息驳杂如浊流,仙基虚浮得像无根浮萍。他心中了然,这不过是个捡了半卷残法修行的散修,若无天大机缘,这辈子顶多摸到天仙门槛,再难寸进。
“壶口关如今是什么光景?火国那边,藏了多少能打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山风都缓了几分。换作当年,他早提着混元两仪棍杀进敌营,管他什么佛门高手,先砸个天翻地覆再说!可如今历经劫数,早已不是那只莽撞石猴,佛门深潭里的厉害角色,他岂会不知?
清虚道长不敢怠慢,将所知和盘托出:“火国这次来了二十万铁军,打头阵的便是达文西那厮的铜人军团。石国将士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那些铜疙瘩,一路败到这壶口关,已是退无可退了!”
孙悟空捻着下巴上的毫毛,眸光微沉——佛门在火国布的局,绝不止达文西这只小蚂蚱,能让日光菩萨动心的谋划,背后定然藏着不少硬茬。他虽有横扫千军的能耐,可佛门深不可测,谁能保没有与他同级的强者蛰伏?说到底,这场仗的根还在凡俗军伍,只要拆了那铜人军团的招,石国兵马未必不能跟火国铁军拼个高下!
清虚道长闻言,眼睛骤然亮得像燃了火,忙上前一步:“前辈!石国儿郎的血性不输火国蛮兵,您若能破了那些铜疙瘩,我等定能杀得敌军丢盔弃甲,把他们赶回老巢去!”
“你且等着,俺老孙得琢磨琢磨。”孙悟空摆了摆手,指尖捻出道道金芒又散去。那些铜人虽是法术凝的躯壳,对付修士连塞牙缝都不够,可碾杀凡俗将士却是摧枯拉朽的凶物,要破局,非得用仙家手段不可。
他咂了咂嘴,语气里满是遗憾:“可惜了,往日里没闲心炼些金豆,不然召出黄巾力士、布下六甲遁甲,对付那些铜疙瘩还不是手到擒来?”
孙悟空抓着头皮,金纹道袍都被挠得发皱,满是懊恼——佛门有铜人术,道门便有撒豆成兵,可这类术法都得提前炼好媒介!佛门那铜疙瘩,是用咒水淬过的铜汁浇筑;道门的手段,却要先炼出金豆为引。他向来一棒破万法,撒豆成兵的伎俩压根用不上,哪有闲心炼那劳什子金豆?至于毫毛化身,更是碰都不能碰——一旦露了破绽,被佛门认出身份,麻烦就大了!一时间,连他都皱紧了眉,陷入两难。
“嗯?这股阴气好重!”
正琢磨间,一股森寒气息顺着山风飘来,直钻骨髓。孙悟空眼神骤亮,反手拎起清虚道长,足尖一点崖石,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阴气源头掠去,速度快得只余下一道残影。
山坳间,黑气翻涌,一队队阴兵正从地底钻出来,甲胄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这些阴魂皆是石国战死的精锐,虽眼神空洞如死灰,身上却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血煞,比活人厮杀时更显狰狞。
“季小布?!”
孙悟空盯着为首那员阴将,不由挑了挑眉。他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壶口关这地方,遇上邙山鬼王麾下的得力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