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再次看到一百多年都没有声息的陈长恩出现,在场之人,再没有比叶涵烟心思更复杂的了。
一方面,她有点开心,不,很开心!
陈长恩没死,这样,她才有机会自己手刃仇人!
对于有些人来说,爱一个人,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淡。
但恨一个人,却会伴随永远。
而叶涵烟,是两方面都很执着之人。
爱可以刻骨铭心,恨,依然如此。
何况,面前之人,还是亲手将她父亲推向死亡深渊之人。
她有想过,有朝一日若是再见到陈长恩,自己会怎样。
或许,自己会亲口问一问他,究竟是出于怎样一种目的,竟能让他狠得下心对一位亲手将其抚养长大的人动手。
尽管过了一百多年,但陈长恩将自己血淋淋的手从父亲胸口抽出来的那一幕。
便是再过一百年,一千年,叶涵烟也依旧不会忘记。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有着两个元婴的父亲会因为身体上的一些创伤就加重伤势离去,竟连元婴都无法留下。
但这一切,绝对都跟陈长恩有关。
明明当时父亲所受的伤,并不重的。
起码,不会有任何的性命之忧!
而这一切,在陈长恩突然去见了自己父亲一面之后,就突然变了。
但在重新见到陈长恩的这一刻,叶涵烟原本设想的所有念头都不复存在了。
这一刻,她不想考虑什么目的,什么缘由。
她只想手刃面前这个杀了自己父亲之人。
开心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甚至有那么一丝癫狂。
但之后,却又尽数被现实的冷水泼醒。
从冯耀宗被他随意挥退就不难看出,如今的陈长恩,已经是元婴修士无疑。
而此刻的自己,即便自爆金丹,怕是也对对方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不明白,当初陈长恩明明也是自己这般修为。
为何在自爆了金丹之后,仍然能重新修炼。
并且,还跃升为元婴修士。
上天何其不公,居然会让此等恶贼有着滔天的际遇。
因此,无力和憋屈又顿时充斥心间。
这种仇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颓丧之感。
没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叶涵烟甚至一度有过不管一切,也要给面前之人留下哪怕一点点伤的念头。
但她还是清醒了过来,没有选择像冯耀宗一般,鲁莽行事。
她深吸口气,以极大的毅力将心头的种种念头压下。
然后,便这么冷冷的注视着陈长恩。
陈长恩身形一晃,直接来到了案台之前。
在看到案台之上的几个牌位之后,他脸上笑容终于消失。
他眼神直接略过了靠前的四个牌位,只注视着最后两个。
一个曾经是他的恩师,一个,是他一同长大的师弟。
一瞬间,竟不觉让他有一种人生天地间,便是元婴修士,也不过是一梦黄粱,难逃黄土一捧黄土的寂寥之感。
此刻的他,对叶冲霄那本就已经不多的恨意,也不觉间又消散了大半。
人死如灯灭,纵然再恨,又能如何。
难道,真要杀了他唯一的女儿解气不成?
陈长恩苦笑一声。
这个念头,在他元神遁逃即将消散之后。
他承认,他曾经这么想过。
但那只不过是死前恨意盈胸罢了,当时叶涵烟当时真的在他面前,陈长恩自认也是下不了手的。
叶涵烟何辜,不应该替叶冲霄承受自己的恨意。
至于自己如今被叶涵烟痛恨,甚至欲除自己而后快的心情,陈长恩却是又觉得理所当然。
无论怎么说,叶冲霄也确实是因他而死。
叶涵烟恨自己,理所应当。
恨便恨吧,至少这样,多个人记挂自己。
陈长恩有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呼出一口浊气,在叶涵烟冷冷的注视下,将叶涵烟的香拔掉。
自己点燃了三根,重新插进了香炉。
青烟缓缓上升,萦绕不绝。
但之前叶涵烟的那一幕异象却是没有发生,反而,陈长恩的三炷香竟在以极快的速度燃烧。
不出三息,便已经燃烬!
陈长恩苦涩一笑。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沈言丰也不觉间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了下来。
而他身后的那些长老,则是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祖师竟不愿受长恩师兄的香火供奉....
“哈哈哈~”
高空之上,花千放肆的笑着便连山门处的弟子都能听见。
他扇子拍在手心,嗤笑道:
“陈长恩,看来焚炎门的先辈祖师,竟是无人愿意受你香火啊。
哎,亏你还腆着脸以焚炎门弟子自居。
这真是....”
他故意带着有些戏谑的笑容向一旁的黄青云问道:“黄道友,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黄青云面无表情,“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对极,对极!”
花千衣连连用扇柄拍手,甚是快慰。
对于两人的冷嘲热讽,陈长恩却是不理。
他依旧盯着那些牌位,嘴里小声道:
“受不受的,你们都已经死了,死人,决定不了活人的命运。”
“若你们真的在天有灵,也不用我出现在这里了。”
“哼,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陈长恩猛的转身,再次看向叶涵烟,温和的笑容重新浮现:
“小师妹,你我的恩怨先放放,等我处置了那两只讨厌的苍蝇再说。”
闻言,叶涵烟只是抬头看了看黄青云和花千衣。
然后,便自觉的闪身离去。
再一出现,便已经是在晏清秋身边。
“妹妹....”
晏清秋顿时紧紧抓住叶涵烟的手,想要说些宽慰的话,但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叶涵烟拍了拍晏清秋的手,笑道,“姐姐不用多言,小妹明白。”
晏清秋点点头,拉着叶涵烟一同坐下。
高空之上,黄、花二人目光逐渐冰冷。
显然,陈长恩那句“苍蝇”之语,已经让两人感到了冒犯。
正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陈长恩是吧?果然如宗主所说,真是气势不小啊。”
陈长恩冷冷看去,只见黄、花二人不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老者身影。
老者一身白色道袍,白发白须,满面慈祥。
右手拿着拂尘,身后背负着一柄造型古朴的大剑。
倒是颇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而其修为,也在元婴初期。
陈长恩试探问道,“可是悟剑宗长老当面?”
老者拂尘挥动,搭在左手手腕,微微颔首:
“老夫悟剑宗祁连山,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