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见他清醒了些，这才低声继续解释：“扎西带着一部分人冲出魔鬼城后，清点人数，发现你们三个没跟上来，就知道坏了——你们不认识路，肯定陷在里面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紧绷，“我当时就要进去找，但小哥拦住了我。他说盲目搜寻效率太低，而且这魔鬼城结构诡异，容易一起迷失。他立刻用信号联系了后面的队伍——也就是吴三醒安排的人。潘子和胖爷接到信号，立刻带着几个好手和补给赶了上来。我们汇合后一起进入魔鬼城搜寻，幸好……胖爷眼尖，发现了阿宁留在石缝里的铜钱记号。”他说到这里，握住顾念安手臂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后怕与如释重负的庆幸，“我们就是顺着那些记号，最终找到了昏迷的你们……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顾念安听懂了这惊险的救援过程，感受到无心话语下深藏的恐惧，他反手轻轻拍了拍无心的侧臂，以示安慰和“我已无恙”的安抚。他思绪转动，将信息串联起来：“所以，小哥和黑瞎子，其实是吴三醒的人？他让小哥他们混入阿宁的队伍，一来是监视裘德考公司的动向，二来也是关键时候能有个照应。”他顿了顿，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对话，恍然道：“怪不得当时在戈壁滩上，小哥会对无邪说，他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话音刚落，无心就赶紧用胳膊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噤声。顾念安抬头，正好对上篝火旁张启灵投来的平静目光。小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的黑眼睛里，分明写着“你们当时果然在偷听”的了然。
顾念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尴尬地冲张启灵笑了笑，带着点歉然。好在张启灵并未深究，也无责怪之意，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食物，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小插曲让顾念安略感窘迫，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出心中最大的困惑：“那这魔鬼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像鬼打墙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无心正要开口解释，潘子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将水和一些压缩食物递给了无心，接过话头，用他那种惯有的、带着点老兵干脆利落的语气说道：“顾同志，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根本不是一个单独的魔鬼城，而是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头城连在一起，形成的巨大魔鬼城群。你们走不出去的原因是，在沙暴和迷路中，你们早已经不在最初进来的那个魔鬼城区域了，而是在不同的石头城之间打转，范围比想象的大得多。”
顾念安闻言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原来答案如此简单，只是当时他们三人身心俱疲，意识模糊，竟完全被困死在了思维定式里，没想到这最基础却也最致命的可能性。他就着无心的手又小心地喝了两小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缓。他心知自己脱水严重，现在不能猛灌，需要缓慢补充，便冲无心摇了摇头，示意足够了。
“无邪和阿宁怎么样了？”他看向另一边依旧躺着的两人，关切地问。
无心轻轻将水壶放到一边，安慰道：“放心，都脱离危险了。喂了些水，用了药，只是体力透支得厉害，需要时间恢复。算算时间，估计再有一会儿也该醒了。”
顾念安点点头，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他有些支撑不住地闭了闭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无心，我……还想再睡会儿。”
“好，睡吧。”无心立刻调整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手臂温柔而坚定地环住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最安神的乐曲，“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感受到身边人熟悉的气息和稳固的依靠，顾念安最后一丝心防也松懈下来，意识重新沉入了一片宁静而安全的黑暗之中。
……
等顾念安再次醒来时，洞外的天色依旧阴沉，但时间显然已经过去了不少。无邪和阿宁都已经苏醒，正靠坐在不远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已有了神采。
阿宁醒来后，看到潘子和王胖子在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的队伍被吴三醒巧妙地摆了一道，不仅充当了探路的先锋，还成了吸引火力的冤大头。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顾念安和无心，心中念头急转：难道他们俩，也和那张起灵、黑瞎子一样，是吴三醒早就安插进来的卧底？这个猜测让她心头涌起一股被利用和欺骗的恼怒，但转念想到昏迷前顾念安并未对自己下杀手，以及是他们最终救了自己一命，这恼怒又化为了复杂的纠结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几种情绪交织，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念安，只得抿紧了唇，在一旁默不作声，眼神复杂地低垂着。
这时，无邪走了过来，在顾念安身边坐下，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如既往的、对未知探索的执着：“顾大哥，你感觉怎么样？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等大家恢复些体力，就顺着这条干涸的古河道继续往前走，就像当年文锦阿姨考古队日记里记载的那样，看能不能找到通往西王母国入口的线索。”
顾念安微微蹙眉，提出了实际的困难：“这古河道已经干涸了不知多少年，风沙侵蚀，踪迹恐怕早已模糊难辨了。”
不等无邪回答，一旁的无心便开口道：“这个不用担心，念安。”他示意顾念安看向他们藏身的山洞外面，“你看外面。”
顾念安闻言，疑惑地转头望向洞口。只见之前还烈日炎炎、一片死寂的戈壁，此刻天色竟异常凉爽阴沉，天空中正淅淅沥沥地飘落着雨丝！雨水打在干燥的沙土和岩石上，激起淡淡的土腥气，也带来久违的湿润感。
“这……”顾念安一脸惊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并非柴达木的雨季，怎么会下雨？”
无邪解释道：“之前定主卓玛传达口信时，就提到过‘时间快到了，错过就要再等五年’。我当时还不完全明白，现在想来，很可能指的就是这场雨！这场雨，或许是找到正确路径的关键。”
这时，王胖子乐呵呵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几串刚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肉串，分给几人：“嚯！老干部，醒得正是时候！来来来，补充点能量。你们仨可得好好感谢这场及时雨啊！要不是它降了温，没等我们找到你们，你们估计就得被晒成新鲜的人肉脯了！”
顾念安接过烤肉，感激地冲胖子点了点头，又看向洞外连绵的雨丝，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胖子啃着肉，含糊却笃定地说：“不着急，等你们几个病号再缓口气，恢复点元气。这雨一时半会儿看样子也停不了，咱们养精蓄锐，准备好了就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