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峰腹地,穿过层层由大道符文凝聚的光幕禁制,眼前豁然开朗。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亦无磅礴的灵脉矿藏,唯有一片无垠的、静谧的“海洋”。
此海非水,乃是由最纯粹、最本源的大道法则具现而成。目之所及,有清浊二气如龙蛇缠绕,升腾演化,演绎开天辟地之景;有地火水风奔流不息,碰撞湮灭,展现万物生灭之理;更有无数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法则光带,如同灵动的游鱼,在“海”中徜徉,每一条都代表着一种天地至理,或炽烈如阳,或温润如水,或锋锐如金,或厚重如土,亦有生死、时空、因果等更为玄奥莫测的流光暗涌。
此地,便是蓬莱不传之秘——本源道海。它并非实体空间,更像是祖脉青莲本源映照出的一方大道投影,介于虚实之间,是感悟天地根脚的绝佳所在。寻常修士至此,哪怕只是呼吸一口此地弥漫的“道韵”,都足以省去百年苦修,但也可能因无法承受过于庞杂高深的信息冲击而道心崩溃。
林亦辰与苏云裳并肩立于道海边缘,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近乎实质的法则波动,神色皆是肃穆而专注。
“此地法则虽显化外露,却也混乱交织,稍有不慎便易迷失。”林亦辰目光扫过那片瑰丽而危险的海洋,混沌之眸自然运转,开始解析其内在秩序,“我们需寻一处相对稳定的‘道韵节点’作为锚点,再徐徐图之。”
苏云裳微微颔首,身后净世玄莲虚影浮现,莲心那已绽开一瓣的青色花苞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意韵。净世之力于此地,不仅是为了净化,更像是一盏明灯,能于混乱中照见本质,指引方向。
两人心意相通,气息交融,混沌与净世的道韵如同两股相互依存的溪流,汇入眼前浩瀚的道海。奇异的共鸣产生了,道海之中,那些原本无序翻腾的法则光带,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竟开始缓缓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偏移、流转,如同星辰拱卫日月。
片刻之后,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清浊二气恰好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地火水风亦暂时平息,形成了一片相对宁静、法则显化却又不失秩序的漩涡区域——正是一处绝佳的“道韵节点”。
“就是那里。”苏云裳指向那片漩涡中心。
两人身形飘然而起,如同两片羽毛,轻盈地落入那漩涡中心。四周的法则光带如同被惊动的鱼群,环绕着他们缓缓游动,却并无攻击性,反而散发出亲近与探寻的意韵。
甫一落定,林亦辰便盘膝坐下,不再压制体内那团得自蚀渊的纯净灵源。灵源自他丹田处缓缓升起,悬于头顶,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他闭目凝神,混沌大道全力运转,身后那原本模糊的界域虚影,在这浓郁到极致的本源道韵滋养下,开始疯狂地汲取、演化!
道海之中,代表“混沌”、“归墟”、“演化”、“吞噬”等意境的法则光带,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争先恐后地涌向林亦辰。他的混沌界域内部,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是雏形的清浊之气,此刻真正开始分化、沉淀,隐隐有形成“天地”雏形的趋势。界域边缘,不断有新的、微小的法则脉络生成、交织,使得这片内天地变得更加稳固、复杂。他对于混沌之道的理解,也在飞速深化,不再仅仅局限于包容与演化,更触及到了“无中生有”、“由虚化实”的造化妙理。
那团纯净灵源,则如同最上等的燃料,被混沌界域缓缓炼化吸收,弥补着他此前损耗的本源,更推动着他的修为朝着某个无形的屏障坚实迈进。他感觉到,自己距离那让界域彻底“活”过来、由虚影化为真实世界的“地仙”之境,前所未有的接近。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这内天地真正诞生出第一缕“自我意志”或“本源灵机”的契机。
与此同时,苏云裳的修行亦在同步进行。她的净世玄莲,在这本源道海中如鱼得水。那些代表“净化”、“生命”、“创造”、“秩序”、“水元”等法则的光带,如同归家的游子,自然而然地融入玄莲清辉之中。
莲心处,那已绽放一瓣的青色花苞,此刻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第二瓣、第三瓣……娇嫩的花瓣接连舒展,虽未全开,却已显露出难以言喻的圣洁与生机。花瓣之上,天然铭刻着大道的纹路,阐述着净化与创生的至高奥义。玄莲本体变得更加凝实,莲台隐隐扩大,仿佛能够托起一方世界。
苏云裳的心神,则完全沉浸在与青莲本源的深层共鸣之中。她仿佛“听”到了这株支撑蓬莱、定住归墟的创世遗株,跨越无尽时空传来的低语与叹息。那是对生命诞生的喜悦,对守护责任的坚持,对“绝地天通”后天地残缺的遗憾,亦有对域外侵蚀的愤怒与疲惫。
她的净世之道,在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净化,不仅仅是驱除污秽,更是抚平创伤,恢复秩序,守护生命的本真。她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丝“创造”的边缘——并非凭空造物,而是引导生命之力,抚育、催化、完善。莲心深处,那点青色光华越发璀璨,仿佛孕育着一颗生命的种子。
修行不知岁月。在这片没有日升月落的本源道海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环绕林亦辰的混沌界域虚影猛地一震,发出低沉而宏大的道鸣!界域中央,那模拟青莲道韵的虚影,竟自行吸收了一丝从道海深处飘来的、极其细微却本质奇高的“先天造化之气”!
就是这一丝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又如同点亮黑暗的第一颗火星。
刹那间,林亦辰的混沌界域内部,那刚刚成形的清浊天地之间,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演化可能的“灵光”,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这并非林亦辰刻意催生,而是界域本身法则完善、能量充盈到极致后,水到渠成的产物!是内天地即将“活”过来的标志!
地仙之机,已现!
几乎在同一时刻,苏云裳莲心处的青色花苞,终于完全绽放!九瓣青莲,晶莹剔透,道韵天成,中央莲蓬之上,一点璀璨如星辰的青金色光点熠熠生辉,散发出浓郁的生命创造气息。她的气息猛然拔高,净世玄莲彻底凝实,清辉照耀之处,道海中混乱的法则都为之理顺、平和。
两人几乎同时从深层次的悟道中醒来,眼中神光湛然,气息圆融厚重,与进入道海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恭喜。”林亦辰看向苏云裳,眼中带着笑意与欣赏。他能感觉到,苏云裳的净世之道,已然踏入了全新的境界。
“彼此。”苏云裳嫣然一笑,如清莲初绽,目光落在林亦辰身上,更感受到他体内那正在孕育蜕变的磅礴生机,“你的界域……”
林亦辰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他眉头微蹙,混沌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异常、转瞬即逝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道海本身,也非苏云裳引发,而是……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壁垒,从极其遥远、充满毁灭与混乱的彼端,隐隐传来,与他刚刚诞生的那点界域“灵光”,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却充满恶意的共鸣!
不,不是共鸣,更像是……觊觎与牵引!
苏云裳也察觉到了林亦辰瞬间的神色变化,以及那丝令人极度不适的隐晦波动。“怎么了?”
林亦辰目光投向道海深处,那里法则更加混乱狂暴,仿佛隐藏着连接其他未知之地的缝隙。他回想起蚀渊的记忆碎片,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测。
“看来,我的混沌界域初生灵光,其本质层次,似乎引来了某些‘邻居’的注意……”他声音低沉,眼神却锐利如刀,“或许,我们反向窥探的契机,比预想的,来得更早一些。”
本源道海悟真机,境界突破的同时,似乎也意外地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危险领域的大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无论如何,他们已别无选择,只能迎着风浪,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