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苏微急促的警告声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沉浸在父母遗物中的陈亮惊醒!危机已至门口!
他毫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将铁盒内的东西——那封未寄出的信、古老地图残片、几枚令牌、以及那本空白皮面笔记本,连同之前发现的父母合影照片,一股脑儿地塞进随身的防水背包。那些医疗器具和大量医学笔记虽然珍贵,但此刻已无法带走。
他迅速扫视密室,确认没有遗漏其他明显重要的物品后,关闭了强光手电,仅凭夜视仪的幽绿视野,迅速退回到石阶入口。
就在他即将踏上石阶时,密室入口上方,前堂的方向,传来了极其轻微、但绝非风吹草动的窸窣声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他们已经到了医馆前堂,而且似乎正在检查那诊桌附近的地面——正是密室入口所在!
陈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来得太快,太精准了!是发现了他的踪迹?还是他们本就知道密室的存在,定期前来查看?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而无声地爬上石阶,回到前堂地面。入口的青砖正在他身后缓缓自动闭合(机关似乎有延时),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这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医馆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下面!”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立刻响起,带着警觉!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诊桌方向冲来!
陈亮知道,从正门或侧门离开已经来不及,对方很可能已经堵住了出路。他当机立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就势滚入旁边歪斜的巨大药柜与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中,同时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最大限度地减少存在感。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同时,两道黑色人影如同猎豹般窜到了诊桌旁,手电光束(非强光,似乎是某种微光或红外)在刚才入口的位置和周围快速扫射。
“入口刚动过!有人下去了!”另一个声音更加年轻,语气冷厉。
“搜!他肯定还在附近!前后门守住!”沙哑声音命令道。
陈亮透过药柜的缝隙,能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他们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动作矫健专业,手里似乎拿着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从他们的反应和对话判断,不像是幽冥殿那种充满邪气的风格,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特工或雇佣兵?是幽冥商会雇佣的外围武力?还是其他势力?
他心中念头急转。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这密室。自己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硬拼绝无胜算,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前堂除了正门和侧门(通往院子),还有一扇很小的、位于药柜另一侧、通向后面天井的窄门,此刻被倒塌的杂物半掩着。
只能赌一把了!
趁着那两人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刚刚闭合的密室入口附近,以及开始分头搜查前堂其他角落的刹那,陈亮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从药柜后滑出,身体伏低,利用诊桌和杂物的阴影作为掩护,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扑向那扇窄门!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衣服摩擦和脚踩碎屑的声音,依然引起了那名年轻黑影的注意!
“那边!”一声低喝!
“砰!”一声沉闷的、经过消音的枪响!子弹打在陈亮刚刚经过的地面砖石上,溅起几点火星和碎屑!
陈亮不管不顾,猛地撞开半掩的窄门,冲入了后面的天井!天井里同样是荒草丛生,堆满了破瓦烂罐。他没有停留,凭着下午对地形的记忆和夜视仪的帮助,直接冲向天井另一侧一段相对低矮、且部分坍塌的围墙!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口令声紧追而来!
陈亮冲到墙边,脚下一蹬,手在残破的砖墙上借力一撑,身体如同灵猿般翻了过去!落地时,他感到左腿旧伤处传来一阵刺痛,但强行忍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墙外那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中光线更暗,但地形复杂,便于隐藏。陈亮不敢直线奔跑,而是利用竹子的掩护,不断变换方向,同时通过加密通讯器,向苏微和阿全发出简短的紧急信号和大致方位。
“已暴露,正被至少两人追击,方位医馆后竹林,正向西北方向撤离。对方疑似专业武装人员,持有武器。”
“收到!接应人员已在你西北方向约八百米处的‘听雨桥’附近待命!保持移动,尽量制造混乱痕迹,我们会制造干扰!”苏微的声音迅速回复,冷静中带着一丝紧张。
阿全的声音也插入:“正在尝试干扰该区域可能的民用监控信号!小心!”
陈亮不再说话,全力在竹林中穿行。他能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竹叶被拨动的哗啦声和压抑的脚步声,对方显然也是追踪的好手,并未被他轻易甩掉。
他一边跑,一边从背包侧袋摸出两枚特制的小型烟雾弹(非军用,但能释放浓烟和刺激性气味,是阿全准备的保命道具之一),估算着距离和风向,猛地向后抛出!
“嗤——!”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在竹林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严重干扰了视线和呼吸。
追击者的脚步明显一滞,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和咒骂。
陈亮趁机再次加速,同时改变方向,朝着与“听雨桥”略有偏差的河边芦苇荡冲去。他不能直接将追兵引向接应点!
借着烟雾和芦苇的掩护,他如同游鱼般潜入冰冷的河水中(提前服用了林月如准备的抗寒和增强闭气的药物),沿着河岸下方,悄无声息地向接应点相反的方向潜游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在一个隐蔽的河湾处上岸,甩掉大部分水渍,再次钻入岸边的灌木丛,朝着与苏微约定的另一个备用汇合点——古镇外一处废弃的砖窑——迂回前进。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但陈亮凭借过人的意志、对环境的利用以及阿全和苏微的远程支援,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有惊无险地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抵达了废弃砖窑。
早已在此焦急等待的苏微和两名伪装成当地人的“天盾”精锐,立刻将他接应上车,迅速驶离了栖霞镇区域。
车内的静谧与沉重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苏微用毛毯紧紧裹住浑身湿透、微微发抖的陈亮,心疼地擦去他脸上的泥水和冷汗。“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没事,旧伤有点疼,不碍事。”陈亮摇摇头,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明亮。他更关心背包里的东西,“东西都带出来了。”
苏微这才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严峻:“那三个人……身手非常专业,不像普通混混或幽冥商会常见的打手。我们的人在他们撤离后,秘密返回医馆附近勘查,发现他们清理了所有痕迹,包括弹壳,行动干净利落。不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更像是……一直监视着那个地方,或者定期巡查,恰好被我们撞上了。”
陈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们似乎对密室入口很熟悉,但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可能是我开启入口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他顿了顿,看向苏微:“不管他们是谁,栖霞镇不能久留了。我们必须立刻返回江海,仔细研究带出来的东西。”
“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直接去最近的备用机场,有飞机待命。”苏微握住他冰凉的手,“先休息一下,回到‘松涛苑’再说。”
陈亮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但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母亲那封信的封面——“吾儿陈亮亲启”。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母亲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几个小时后,他们安全返回了“松涛苑”地下总部。
陈亮顾不上休息和换洗,立刻和苏微、阿全一起,进入了最安全的密室。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封历经数十年、几乎未曾动过的信。
信封已经有些脆化,他极轻地打开,取出了里面同样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的数页信纸。
纸上,是母亲林素衣娟秀而略带潦草(似乎写得匆忙)的字迹。
“清源吾爱: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远离,或许……已不在人世。提笔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愧疚与思念,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知你定怪我任性,怪我隐瞒,怪我执意要带走‘它’。但我别无选择。殿内暗流已非你我能挡,会长一系对我‘圣女’传承之秘志在必得,大长老等人亦虎视眈眈。‘神玉’之事泄露,已成众矢之的。若三块玉皆留,必引滔天祸患,你我与亮儿绝无幸理。
故,我携其中一块‘生’玉离去,是为‘争时’,亦为‘引祸’。他们必会全力追索于我,如此,或能为你们父子争取一丝喘息之机,让你有时间将亮儿送往安全之处,让你有时间去寻找破解之法,亦让另两块玉得以暂时隐匿。
清源,你曾问我,为何执着于‘圣女’之名,执着于那些古老的训诫与责任。非我愚忠,实乃我窥见了那‘神玉’背后真正的可怕之处,以及殿内某些人妄图将其用于何等邪恶途径。‘神玉分三,各有所用,合则惊天’。此非虚言。我带走‘生’玉,不仅是为拖延,更是希望……有朝一日,若天不绝我,或能寻得真正善用此玉、化解灾厄之法。只可惜,我恐难回头了……
亮儿尚在襁褓,稚子无辜。我将‘圣女’心法精要与部分关乎‘神玉’、‘断续回天’之秘的线索,以密文封存于医馆之下,连同几件信物。若他日亮儿长大成人,心性纯正,且机缘到来,你可引他至此,开启密室。他身负你我血脉,或能承此因果,亦或……能斩断此孽缘。
莫要寻我,莫要为我报仇。护好亮儿,教导他行医济世,明辨是非,远离幽冥是非之地。若有可能,让他做个平凡快乐的人,便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此生得遇你,无悔。只恨命运弄人,相守太短。望你珍重,勿忘我。
素衣 绝笔”
信读完了。
密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陈亮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苏微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捂住嘴。阿全也红了眼眶,默默垂首。
陈亮呆呆地看着信纸,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母亲……不是为了私情或背叛而离开。她是用自己做诱饵,引开追兵,用生命为他和父亲争取时间!她带走一块“生”玉,是为了阻止更可怕的灾难,也怀着微弱的希望去寻找解决之道!
“神玉分三,各有所用,合则惊天”……这说的就是“神农玉”!它被分成了三块!母亲带走的是“生”玉!而父母当年隐居的医馆密室里,藏着的就是关于另外两块玉,以及“断续回天术”的线索和信物!
母亲早已预感到自己可能无法回头,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绝路……
而父亲(师父)玄尘子,在母亲失踪、独自抚养他长大、最终也遭毒手后,将这里的坐标留给他,是希望他能继承母亲的遗志,揭开“神农玉”的秘密,或许……也是希望他能找到母亲的下落(哪怕只是遗骸),或者完成母亲未竟之事?
巨大的悲痛、震撼、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山峦般压在陈亮心头。
他缓缓收起信纸,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紧紧贴在心口。
许久,他才抬起赤红的双眼,声音嘶哑而坚定:
“母亲……我一定会找到‘神农玉’的秘密,完成您未尽之事。”
“那些迫害您和父亲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潜龙归渊,带回的不仅是父母的遗物与线索,更是一段血泪交织的真相,和一份必须背负的、更加沉重的使命。
前路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