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助理”的头衔,意味着陈亮的工作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苏微明确要求,在危机解除之前,陈亮需尽可能对她进行“贴身保护”。这远超出了普通助理的职责范畴,将两人原本泾渭分明的契约关系,拉入了一个不得不紧密接触的尴尬境地。
清晨,陈亮刚在自己新的办公室整理好物品,内部通讯器就响了。
“陈亮,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出发去开发区,视察新项目的选址。”苏微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而干练。
“明白。”陈亮应道。他不需要准备什么,他的“装备”永远随身携带——那套银针,以及经过特殊改装的、内含多种应急药材的皮带扣。
他提前来到地下车库,检查苏微的专车。手指在车底盘、车门缝隙等关键部位轻轻划过,内力感知着是否有异常的电子信号或物理结构。确认安全后,他如同标枪般立在车旁,等待苏微。
苏微在一众高管和秘书的簇拥下走出电梯。她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看到早已等候在车旁的陈亮,她微微颔首,对其他人吩咐了几句,便独自走了过来。
陈亮为她拉开车门,手掌自然地护在车门上沿。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微脚步顿了一下。她习惯了保镖的程序化服务,但陈亮做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自然。她低头坐进车内,鼻尖似乎掠过一丝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不同于任何香水。
陈亮关好车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副驾驶,而是直接拉开了后座另一侧的门,坐了进来。
车内空间瞬间变得有些逼仄。
苏微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前排的司机也透过后视镜投来好奇的一瞥。
“从现在起,在封闭移动空间内,我会坐在你旁边。”陈亮解释,语气平静无波,“这是安全距离的要求。”
苏微抿了抿唇,没有反对。车子平稳启动,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试图忽略身边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看她,而是以一种放松却警惕的姿态观察着车外的一切,但她就是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他的存在,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扰乱了惯有的节奏。
视察过程还算顺利。陈亮始终保持在她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沉默得像一道影子。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靠近苏微的人,评估着潜在的风险。当他那看似随意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过时,连当地陪同的领导都不自觉地收敛了笑容,变得有些拘谨。
中午,对方安排了工作餐。是在一个颇具当地特色的农庄包间。
落座时,陈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坐在了苏微旁边的位置。这个举动,让作陪的几位当地官员眼神微动,暗自揣测这位气质不凡的“特别助理”与美女总裁的关系。
餐桌上,气氛热烈,推杯换盏。苏微作为主角,难免要被敬酒。
“苏总,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一位满面红光的负责人端着酒杯站起来。
苏微刚要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只手却轻轻按在了杯壁上。
是陈亮。
他看向那位负责人,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抱歉,苏总近期身体不适,遵医嘱,需要严格忌口,包括酒精。我代她敬您。”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一下。那位负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看着陈亮那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眼神,终究没敢多说什么,讪讪地坐下了。
苏微看着陈亮挡酒时坚定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确实因为体内余毒未清,被陈亮严令禁酒,但他这种近乎“霸道”的保护方式,让她在下属和合作伙伴面前,显得有些……弱势。
接下来的饭局,陈亮几乎成了苏微的专属“过滤器”。过于油腻的菜,他会提前用公筷拨开;疑似含有可能引发她体内毒素波动成分的食材,他会直接示意服务员撤下。他做得极其自然,仿佛本该如此,却让苏微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甚至能听到旁边秘书极力压抑的低笑声。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苏微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包间。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苏微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开口:“陈亮,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在一些公开场合,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陈亮转过头,看着她略带疲惫和窘迫的脸,认真地说:“你的安全和生活习惯,优先级高于社交礼仪。毒素未清,任何刺激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苏微一时语塞。
她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道理她都懂,可是……这种二十四小时、事无巨细都被“监管”的感觉,实在让人有些窒息。尤其是,执行这种监管的,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尴尬场景不断上演。
在集团内部会议上,陈亮会提前检查会议室每一个角落,甚至包括通风口。他会面无表情地坐在苏微侧后方,让一些准备在汇报中耍滑头的部门主管压力倍增,说话都不利索了。
在总裁办公室处理文件时,陈亮会定时送来根据她体质调配的药茶,监督她喝完。有时她忙得忘记,他会一直站在旁边,直到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将药茶饮尽。那无声的坚持,让她无可奈何。
最让苏微尴尬的是晚上回到别墅。
按照“贴身保护”的原则,陈亮的卧室被安排到了主卧的隔壁。每晚入睡前,他都会亲自检查主卧的门窗、通风系统,甚至会用一种她看不懂的手法,在房间几个关键位置留下微弱的内息印记,作为警报。
苏微穿着睡衣,看着他在自己极其私密的空间里从容不迫地进行检查,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虽然他目光清明,举止专业,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但这种被异性侵入私人领域的感觉,还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那个……其实不用这么仔细……”她裹紧睡袍,站在门口,小声建议。
“安全无小事。”陈亮检查完最后一个窗扣,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尤其是睡眠时间,人的警惕性最低。”
他走到门口,看着她:“早点休息。有任何异常,立刻叫我。”
他的眼神纯粹而专注,只有对“保护目标”的关切,没有丝毫杂念。这反而让苏微更加窘迫,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知道了。”她低低应了一声,飞快地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板,心脏怦怦直跳。
门外,陈亮听着里面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微微摇了摇头。他能理解苏微的不适应,但在危机解除前,他不能有丝毫松懈。些许尴尬,与她的性命相比,微不足道。
他回到自己房间,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盘膝坐在床上,耳听八方,将整栋别墅的动静都纳入感知之中。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他沉静的脸上。
这种紧密的、几乎毫无隐私可言的保护,对双方都是一种考验。苏微在适应着被全方位守护(监管)的尴尬,而陈亮,则在克制着因近距离接触而产生的那一丝不该有的、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他的责任,是解开他过去谜团的关键,但……也仅仅如此。
潜龙盘踞于侧,护佑明珠周全。只是这日夜相对的贴身守护中,悄然滋生的,或许不只是责任与尴尬,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当事人都未曾察觉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