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新章初定,白帆竞逐的盛景还在运河上演绎着效率的奇迹,工部尚书张策却已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条更为桀骜不驯、关乎亿万生民福祉的巨流——黄河。
“黄河宁,天下平。”这句古谚道尽了这条母亲河与中原王朝命运的休戚相关。然而,千百年来,黄河水患始终是悬在帝国头顶的利剑,每一次决堤改道,都是千里泽国,饿殍遍野的惨剧。前任朝廷并非不重视河工,但往往因技术局限、官僚腐败或资金不足,治标难治本,徒耗国力。
如今,国库因新政而日渐充盈,朝堂因革新而政令畅通,张策觉得,是时候动用他所掌握的新知识、新技术,为这千古难题寻求一个更优的解法了。
紫宸殿上,张策再次出列,这一次,他带来的是一套详尽的《黄河中下游综合治理疏》。
“陛下,”张策的声音带着工程专家特有的严谨与热切,“黄河之患,根在泥沙。以往治河,多集中于下游堵口筑堤,疲于奔命,然泥沙不除,河床日高,终成地上悬河,隐患无穷。臣以为,治黄须上中下游统筹,疏堵结合,方为长久之计。”
他展开一幅巨大的、采用新式测绘法绘制的黄河水系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清晰标注了规划中的工程。
“上游,臣建议在黄土高原沟壑区域,大规模推广植树、种草,修筑梯田,以固水土,此乃减少泥沙来源之根本。”
“中游,择关键支流峡谷处,”他的手指点向几个预设位置,“利用水泥与新式爆破、起重技术,兴建数座以调控水量、沉淀泥沙为主要功能的水利枢纽!此乃臣与格物学堂同仁,依据力学、水文学原理,反复演算设计而成!”
“下游,则系统性地加固、重修两岸堤防,尤以险工段为重点,采用水泥砂浆砌石护坡,取代以往易被冲刷的土堤和埽工。同时,开挖、疏浚引水渠道,将部分经过沉淀的黄河水引入沿岸干旱之地,化水患为水利!”
他最后总结道:“此综合工程若成,虽不敢言一劳永逸,但可极大缓解黄河水患,降低决堤风险。更重要的是,沿河两岸,预计可新增及改善灌溉之良田,不下百万亩!”
百万亩良田!这能救多少百姓啊?
这个数字,比之前漕运节省三成成本,更能触动文武百官的心弦。粮食,是帝国的根基,是民心稳定的压舱石。若能凭空多出百万亩得到黄河水灌溉的稳产高产田,其意义何其重大!
朝堂之上,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这一次,惊叹与期待远远多过了质疑。即便是最保守的官员,也无法否认此举带来的巨大利益。
李岩目光灼灼,看着地图上那勾勒出的宏伟蓝图,仿佛已经看到了浊流变清渠,荒滩成沃野的景象。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张策个人才能的体现,更是格物学堂、新式材料(水泥)、科学测量法等一系列新政成果的综合应用。
“善!大善!”李岩击节赞叹,“张爱卿此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朕准奏!工部可全权负责,户部、地方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务必将此功业,打造成我启明朝的典范工程!”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张策激动地躬身,感到肩上的责任重逾千钧。
---------
圣旨一下,一场规模空前的治黄战役,在黄河沿岸数省轰轰烈烈地展开。
张策亲自坐镇指挥,工部精英尽出,格物学堂相关学科的学员几乎全部被派往一线实习参研。巨大的工地上,不再是往日单纯依靠人海战术的场面。
测量队扛着新式的经纬仪、水平仪,精确勘测地形水道,为工程提供可靠数据。
采石场和水泥工坊日夜不停,供应着源源不断的石料和灰色的“神泥”(水泥)。
在规划中的水利枢纽址,工匠们利用滑轮组、杠杆和少量火药爆破,开山凿石,浇筑水泥地基,虽然进度无法与现代机械相比,但效率已远非前人能及。
下游的堤防加固现场,水泥砂浆被广泛使用,取代了容易腐烂的秸秆和木头,砌筑起的石坡坚固异常,任凭河水冲刷,岿然不动。
而在指定的灌溉区,无数民夫在官员的组织下,按照图纸,开挖着纵横交错的渠道,将未来那宝贵的黄河之水,引向干渴的土地。
工程浩大,耗时数年。期间并非没有困难,遭遇过暴雨洪峰,也处理过局部的地质问题,但在张策科学的管理和朝廷不遗余力的支持下,所有困难都被一一克服。
---------
启明三年,秋。
历经数载寒暑,庞大的黄河综合治理工程,主体部分终于宣告竣工!
这一日,李岩携文武百官,亲临黄河下游最重要的一处新竣工的水利枢纽——被命名为“安澜闸”的所在。巨大的闸体由水泥和巨石构筑,雄峙于河道之上,可启可闭,调控着下游水量。
同时,在闸旁另开引水渠,渠首亦设有分水闸门。此时,正值秋季蓄水期,上游来水被“安澜闸”部分拦截,抬高了水位。
在皇帝和百官的注视下,张策亲自下达指令:“开闸放水!”
随着令旗挥动,沉重的闸门在绞盘的作用下缓缓提升。顿时,一股略显浑浊但已沉淀去大部分粗沙的黄河水,如同被驯服的巨龙,轰鸣着涌入旁边早已挖好的干渠之中!
水流沿着渠道奔腾向前,流过曾经干旱的平原,流过期盼已久的村庄。沿途的百姓早已等候在渠边,看到那浑黄的救命水真的流了过来,无不欢呼雀跃,许多老人甚至跪在渠边,捧起河水,老泪纵横。
“水来了!黄河水来了!”
“咱们的地有救了!再也不用看天吃饭了!”
“皇上万岁!张青天万岁!”
欢呼声沿着水渠,一路传向远方。
张策指着渠道两侧那一片片等待灌溉的广袤土地,对李岩激动地汇报:“陛下,以此‘安澜闸’为核心,配合下游堤防加固与渠系建设,此番工程,可直接惠及沿岸三州十八县,新增及改善灌溉之良田,初步核算,已达一百二十万余亩!昔日饱受水患、或干旱贫瘠之地,今后皆可成为我大夏之粮仓!”
李岩望着那奔腾的渠水,望着远处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欣慰。他知道,这流淌的不仅是河水,更是新政的甘霖,是帝国的命脉,是万千黎民活下去、乃至富足起来的希望。
“劝课农桑,乃立国之本。”李岩对随行的百官慨然道,“今日方知,格物之妙用,能化害为利,能点石成金!此非朕一人之功,亦非张爱卿一人之劳,乃我启明朝野上下,同心协力,以新学实干,开创之盛世基业!”
黄河岸边,秋风送爽,稻浪(新引水区已开始试种)初现。一条曾经肆虐千年的巨龙,终于在一定程度上被套上了枷锁,开始被迫为它的子民奉献甘霖。这不仅是水利工程的胜利,更是“启明新政”在征服自然、造福民生道路上,树立起的一座不朽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