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府,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李岩的指尖沾染着黑灰色的粉末。他面前摆放着几个陶制罐体,大小不一,表面缠绕着浸过油脂的麻绳作为引信。
经过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试验和调整,火药的配比已趋于稳定,威力远超最初在废井中的测试。李岩看着这些粗糙却蕴含着恐怖能量的“陶罐炸弹”,眼神冷静如冰。这将是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撕开黑暗的第一道利爪。
“殿下,三皇子府上的幕僚今日又去了京兆尹府,似乎对‘流寇’一案格外关切。”赵铁低声禀报着外界的动向。
“大皇子那边呢?”李岩用布仔细擦拭着手上的污渍,头也不抬地问。
“大皇子近日频繁出入军营,以演练为名,调动了部分亲信卫队。”韩猛补充道,“另外,相府那边……柳氏娘家兄弟,昨日与吏部侍郎私下会面,似在为其扶正之事奔走。”
李岩动作微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都坐不住了。他这边“尸骨未寒”,魑魅魍魉便已纷纷登场。吏部侍郎,那可是三皇子母族的势力。看来,他那两位“好哥哥”在对付他这件事上,或许还存在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让他们跳。”李岩语气平淡,“跳得越高,摔得越惨。我们按自己的步调走。赵铁,我让你找的匠人,如何了?”
“回殿下,按您的要求,找到了三个。都是家传的手艺,背景干净,因得罪了权贵,如今在城南贫民区隐姓埋名,生活困顿。属下观察多日,手艺精湛,且口风极严。”
“很好。”李岩点头,“将他们秘密安置到城外的庄子里,派可靠之人看守,满足他们一切合理要求。我会给你几张图纸,让他们按图打造零件。”
那是他根据现代力学原理设计的弩机核心部件草图,追求更强的张力、更稳定的弹道和更快的上弦速度。一旦成功,配合火药,他将拥有一支足以改变局部战局的秘密力量。
“属下明白!”赵铁心中凛然,殿下拿出的每一样东西,都远超他的认知。
“韩猛,相府那边,情况如何?”李岩终于问出了他心中一直记挂的问题。
韩猛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回殿下,谭小姐……她还活着。属下的人日夜监视,发现她虽看似奄奄一息,但每日夜间,都会挣扎起身,用雨水擦拭身体降温,似乎在自行处理伤口。生命力之顽强,实属罕见。”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果然是她,那个在山洞中就能展现出惊人韧性的女子。
“继续盯着,确保她的基本安全。另外,散布消息出去,就说六皇子停灵期间,曾有游方高人路过,言道殿下怨气不散,恐有尸变之虞,需寻一八字相合、命格特殊的女子镇灵安魂。”李岩下达了一个看似荒诞的命令。
赵铁和韩猛皆是一愣,但旋即明白过来。殿下这是要为他下一步接谭小姐出府,制造一个“合理”的借口!虽然借口离奇,但在鬼神之说盛行的古代,反而比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都更难被驳斥,也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是,殿下!”两人齐声应道,对殿下的谋算深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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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破败小院。
谭淼淼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沼泽中跋涉。高烧如影随形,伤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神经,饥饿和干渴更是永恒的折磨。
但她没有放弃。
李岩留下的药物和食物被她精打细算地使用着,如同在沙漠中吝惜每一滴水。她利用医学知识,将有限的草药进行最有效的搭配,内服外敷。没有干净的纱布,她便将贴身相对干净的里衣撕成布条,用少量清水煮沸后(偷偷用藏起的火折子点燃枯草,在破瓦罐里烧水)晾干,小心地更换敷料。
她知道感染是最大的威胁。每一次清理伤口,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剧烈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几乎晕厥。但她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
她甚至开始尝试“复健”。在确认院外看守松懈的深夜,她会扶着墙壁,极其缓慢地在小范围内走动,活动僵硬的四肢,促进血液循环。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伴随着眩晕和喘息,但她知道,长期卧床只会让肌肉萎缩,让她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分辨出不同家丁的脚步声,能听出他们换岗时低声的抱怨。
“真是晦气,守个快死的人……”
“听说没?六皇子府那边传出消息,说殿下怨气不散,可能会尸变呢!”
“真的假的?那可太吓人了!”
“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没关系……”
尸变?谭淼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中一动。这流言来得蹊跷。是巧合,还是……他的手笔?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让她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他并没有忘记她,他正在行动。
这微弱的希望,成为了她坚持下去的又一支柱。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以一个更好的状态,去迎接可能到来的转机。
她开始更加积极地利用身边的一切。她发现墙角生长着一种常见的车前草,具有清热利尿的药用价值,便小心采摘,洗净后嚼食,补充微量的水分和维生素。她甚至尝试用尖锐的石片,在床脚的木头上刻下简单的记号,记录天数,保持思维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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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老皇帝李晟看着桌案上关于六皇子“怨气不散”的流言奏报,眉头微蹙。他并不全然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涉及天家颜面和身后安宁,也不得不在意。
“曹德,岩儿的后事,办得如何了?”他放下奏报,揉了揉眉心。
“回陛下,一切按制进行,只是……”大太监曹德小心翼翼地道,“钦天监那边观测天象,言及近日紫微星旁有晦暗之气萦绕,恐与六殿下之事有关。加之市井流言……奴才听闻,需寻一八字相合、命格特殊的女子镇灵,方可安宁。陛下,钦天监说了,相府嫡女谭淼淼之前给六殿下配冥婚是算了命格的,她的八字和命格刚刚好,钦天监提议把她的棺椁提前抬去六皇子府,可达到镇灵效果。等到冥婚日子一到,举行完婚礼便可一起下葬。”
老皇帝沉默片刻。他对这个儿子并无多少感情,但若真因此事引得朝野非议,甚至影响国运,却是他不愿看到的。
“就依钦天监说得去办吧……。”他最终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
“老奴遵旨。”
一道无形的旨意,开始从皇宫深处,向着丞相府蔓延。
而相府小院内,谭淼淼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转折尚一无所知,她只是凭借着医学博士的智慧和现代灵魂的坚韧,在绝望的深渊里,为自己凿开了一线微光。她不知道那流言是否是李岩的手笔,但她知道,她必须撑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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