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蛇口工业区笼罩在咸腥的雾霭中，赵红英的铝饭盒磕在机床底座上，发出闷响。她低头瞥见饭盒里的外汇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那些印着“香港渣打银行”字样的纸币突然剧烈震颤——频率与三公里外林氏合资厂新启用的西德热等静压炉警报完全同步。她将温度计探针捅进炉膛的刹那，灼热气浪裹挟着铁屑喷涌而出，在脸颊烫出一串水泡。
“他们的工艺要抽走八个八级工！”沈雪梅的高跟鞋踩着满地冷却液冲进来，尖叫声刺破车间穹顶：“林氏的新机床在试车！他们的齿轮箱温度超标三倍！”文婷的暗房红光从车间通风管渗出，未显影的晶界照片在油污地面洇成暗斑。她颤抖着将显影液滴在父亲遗留的放大镜上，1943年满洲制钢所的轴承检测记录突然浮现在镜片里，日文编号与林氏机床铭牌的德文字符诡异地重叠。
周建国攥着被汗水浸透的八级工证书冲进来，证书背面父亲用蓝墨水画的“过热失效临界曲线”突然在高温下碳化，焦痕透过钢板在他脚边的林氏代表鳄鱼皮鞋上烙出螺旋状裂纹——那裂纹走向，竟与走私数控机内部传动轴的磨损轨迹完全吻合。
港口的汽笛声穿透雨幕，赵红英抱着铝饭盒冲出车间时，港元钞票从衣兜滑落。她在集装箱货梯前停住脚步，看着纸币被雨水打湿后，边角沾染的机油渍竟与走私机床操作手册的某页油渍图案完全重合。文婷的暗房显影液瓶在颠簸中炸裂，酸液顺着甲板纹路流淌，将船王私章上的防滑纹路腐蚀成父亲日志里缺失的“热疲劳应力分布图”。
“我们的工艺有专利保护。”林氏代表掸了掸西装，袖扣折射的冷光刺痛赵红英的眼睛。她突然注意到对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月相表——表盘背面的刻痕，与沈阳厂区地下防空洞里父亲刻在砖墙上的逃生路线图惊人相似。周建国军挎包里的粮票突然磁化，将散落的港元钞票吸附成扇形，钞票边缘的齿痕在阳光下投射出数控机床pLc控制器的二进制编码。
暗房里，文婷的显影夹在酸液中发出细碎的咔嗒声。1975年父亲研发的“晶粒细化剂”配方突然从泛黄纸页渗出，日文批注与林氏新机床的化学涂层参数严丝合缝。赵红英扯断颈间银链掷向显影液，银离子与硫代硫酸钠反应的泡沫在照片表面炸开朵朵“蘑菇云”——形状恰似当年父亲为保护技术资料跳楼时，从七楼坠落的钢笔尖划出的抛物线。沈雪梅踩着满地银白色泡沫闯进来，指甲油在显影液里晕染出热流循环图，鲜红色波纹与窗外林氏工地的探照灯光束交织，投射出父亲未完成的“多级等温淬火工艺”残稿。
周建国突然抓住文婷的手腕，军靴底碾过显影液里漂浮的铝饭盒碎片：“你爸的日志为什么总提到‘残余应力场’？”他的手指拂过照片上父亲用红铅笔圈注的波纹，那些线条竟与林氏机床齿轮箱的振动频谱完全重合。文婷的圆珠笔突然从口袋滚落，在甲板木纹上划出抛物线——轨迹与走私船七年前穿越台湾海峡时躲避雷达的航迹微分方程完美契合。
林氏机床的齿轮箱突然炸裂，飞溅的合金碎片在甲板玻璃上划出蛛网状裂痕。赵红英的铝饭盒被气浪掀翻，港元钞票在血色的阳光下燃烧，焦痕边缘浮现出父亲日志里被撕毁的“热变形补偿系数”。沈雪梅的尖头皮鞋踩进齿轮润滑油里，高跟鞋跟敲击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那是父亲在沈阳厂区被审查时，用车间钟表声传递的暗号。文婷的暗房红光突然穿透货仓墙壁，未显影的晶界照片在油污中浮起，父亲1978年手写的“淬火介质选择公式”与林氏机床的冷却液成分表严丝合缝。
“他们的淬火介质掺了稀土元素。”周建国的声音混着金属撕裂的尖叫。他军挎包里的粮票突然迸发出强光，将散落的港元钞票熔成铜水，在甲板上浇铸出父亲日志里缺失的“晶界强化工艺参数”。林氏代表看着熔化的钞票在海水里沉浮，突然发现自己的鳄鱼皮手套正在渗血——那些血珠在甲板油漆上晕染的图案，竟与走私数控机操作手册里的紧急停机代码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