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乌云蔽月,星斗无光。界河呜咽的水声被一种更沉闷、更密集的脚步声掩盖。如同无数只巨大的蜈蚣在黑暗中爬行,带着令人心悸的沙沙声,从霸州方向的“鬼见愁”密林中蔓延而出,直扑宋军大营西南侧的矮丘与芦苇荡!
“过山风”陈大疤瘌,骑在一匹抢来的高头大马上,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劈至嘴角的狰狞刀疤在火把的映照下如同蠕动的蜈蚣。他望着前方不远处宋军营寨星星点点的灯火和隐约可见的辕门轮廓,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重金!辽国精良的武器!还有那神秘贵人许诺的泼天富贵!都在眼前!
“兄弟们!”陈大疤瘌抽出腰间那柄新得的、泛着幽蓝寒光的辽国弯刀,指向宋营,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前面就是狗官蔡攸的营盘!杀进去!金银财宝!漂亮娘们!都是咱们的!砍下蔡攸狗头者,赏黄金千两!给老子——杀啊!”
“杀啊——!”
“抢钱!抢粮!抢女人!”
近千名衣衫褴褛却凶神恶煞的流寇,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如同决堤的黑色污流,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崭新的辽国弯刀、生锈的柴刀、削尖的木棍,在数百支火把的照耀下,疯狂地冲向宋军大营!目标直指营寨右翼那片看似防守薄弱的矮丘密林和左翼茂密的芦苇荡!他们得到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冲乱宋军阵脚!制造混乱!
流寇的冲锋毫无章法,却带着亡命之徒特有的疯狂气势!喊杀声震天动地,瞬间打破了界河死寂的夜空!
宋军大营中军帅帐。
蔡攸稳坐如山。帐外震天的喊杀声仿佛与他无关。他面前的地图上,代表流寇的黑色箭头正凶猛地撞向代表林冲伏兵的芦苇荡和武松伏兵的矮丘。
“报——!”一名斥候浑身浴血冲入大帐,“流寇主力约八百人!分两股!一股约四百人冲击左翼芦苇荡!另一股约四百人扑向右翼矮丘!其首领陈大疤瘌坐镇中后,驱使流民在前!”
蔡攸眼中寒光一闪:“终于来了!传令林冲、武松!按计行事!放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得令!”
左翼,芦苇荡深处。
林冲如同蛰伏的猎豹,伏在冰冷的泥水中。丈二点钢蛇矛横放膝前,矛尖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微光。他身后,四百轻骑无声无息地藏匿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战马衔枚,骑士握紧了刀枪。林冲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赤阳炼血丹”带来的焚身剧痛,如同无数火蚁在啃噬骨髓!但他强行压制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如同潮水般涌进芦苇荡的流寇前锋!
流寇们冲入芦苇荡,挥舞着兵器劈砍着碍事的芦苇,口中发出兴奋的嚎叫。他们以为这里防守空虚,是突破的捷径!殊不知,这茂密的芦苇,正是埋葬他们的坟场!
“杀进去!快!”一个流寇小头目嘶吼着催促。
就在大部分流寇涌入芦苇荡深处,阵形散乱拥挤不堪之时!
林冲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抓起蛇矛,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暴喝:“大宋禁军!林冲在此!杀——!”
“杀!!!”四百轻骑如同沉睡的猛虎骤然苏醒!战马嘶鸣!骑士怒吼!雪亮的马刀在火把映照下划出死亡的弧线!如同钢铁洪流,从芦苇深处轰然撞出!狠狠楔入流寇混乱的队伍!
“噗嗤!”“啊——!”
刀锋入肉!骨骼碎裂!惨嚎声瞬间压过了流寇的喊杀!林冲一马当先!蛇矛如毒龙出海!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盆血雨!他体内剧痛如火,却将这股痛苦化作了更狂暴的力量!矛影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流寇猝不及防,前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右翼,矮丘密林。
武松藏身在一棵巨树之后,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紧握着镔铁雪花戒刀,手臂上肌肉虬结如铁,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体内“赤阳丹”的药力如同岩浆奔涌,焚烧着每一寸血肉!那痛苦几乎让他发狂!但他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盯着山下如同蚂蚁般涌上来的流寇!
“哈哈!宋狗吓破胆了!冲上去!”流寇们见矮丘上毫无动静,更加猖狂,嚎叫着向上冲来!
就在最前面的流寇距离矮丘顶端不足二十步!
武松猛地从树后跃出!如同下山的疯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狗贼!拿命来——!”
他竟不待命令,单人独刀!如同陨石般砸入流寇前锋之中!
“疯魔——!!!”武松彻底狂暴!戒刀化作一片死亡旋风!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他根本不顾自身防御,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体内焚身的剧痛与“牵机引”潜伏的阴毒仿佛在激烈对抗,让他陷入一种半癫狂的杀戮状态!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其一合!
“放箭!”矮丘密林中,随着武松的狂暴突击,三百弓弩手在军官指挥下,终于露出獠牙!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而下!射向被武松冲乱阵脚、挤在山坡上的流寇中后队!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不绝于耳!流寇如同割麦子般倒下!惨嚎声震天动地!
中军帅帐外。
陈大疤瘌骑在马上,看着左右两翼瞬间陷入混乱崩溃的部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宋军反应如此迅速,伏兵如此凶猛!“妈的!中计了!”他心中暗骂,但想到那神秘贵人的重赏和许诺的后路,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挥刀指向中军那灯火通明的帅帐:“别管两边了!给老子冲中军!杀了蔡攸!赏金万两!冲啊!”
他驱赶着身边最后的两百多名心腹亡命徒,绕过混乱的两翼战场,如同毒蛇般直扑宋军大营中军辕门!试图做最后一搏!
辕门前,呼延灼身披重甲,手持双鞭,如同门神般屹立!他身后是三百名同样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盾牌的重步兵!如同钢铁城墙!
“结阵!御!”呼延灼声如雷震!
“喝!”三百甲士齐声怒吼!巨盾轰然顿地!长矛如林前指!瞬间组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防线!
“杀过去!”陈大疤瘌疯狂嘶吼,驱马前冲!
“轰!”流寇亡命徒狠狠撞在盾墙之上!如同浪花拍击礁石!金铁交鸣!惨叫声中,流寇人仰马翻!重步兵的防线岿然不动!
“死!”呼延灼眼中厉芒一闪!双鞭如同两条出海蛟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砸向冲在最前的陈大疤瘌!
陈大疤瘌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陈大疤瘌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弯刀脱手飞出!他胯下战马悲鸣一声,竟被震得前蹄跪地!
呼延灼得势不饶人!左鞭横扫!如同铁棍般重重砸在陈大疤瘌胸口!
“咔嚓!”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陈大疤瘌如同破麻袋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重重摔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首领毙命!残余流寇瞬间崩溃!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然而,就在宋军将士以为击溃流寇,心神稍松之际!
异变陡生!
“呃啊——!”右翼矮丘上,正杀得兴起的武松,突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手中戒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肌肉扭曲,双目暴突,口角不受控制地流出白沫!四肢开始出现诡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抽搐!
“牵机引!毒发了!”帅帐内,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蔡攸和张宇初同时脸色剧变!
几乎同时!
“噗!”左翼芦苇荡边缘,正率军追杀残寇的林冲,身形猛地一晃!手中蛇矛险些脱手!他闷哼一声,强行用矛杆拄地才稳住身形!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一股阴寒刺骨、如同无数冰针攒刺经脉的剧痛猛然爆发!与他体内“赤阳丹”的焚身之火激烈冲突!让他几乎无法握紧兵器!
“道长!”蔡攸猛地看向张宇初!
张宇初盘坐在地,脸色也是瞬间由金红转为青白!他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在全力压制体内爆发的“牵机引”剧毒!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金芒黯淡,带着一丝痛苦与决绝:“大人!毒发凶猛!林教头与武都头恐…难以再战!北岸…北岸杀机已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呜——呜——!”
界河北岸!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骤然划破夜空!如同地狱的丧钟!紧接着,是无数战马奔腾、铁甲铿锵的恐怖轰鸣!如同闷雷滚滚,由远及近!直扑界河南岸!
真正的致命杀招!金国铁浮屠!伪装成辽军!渡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