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屏幕上那幅闪烁着不祥血光的星图,以及“归序指针加速”、“殿堂倒计时启动”的冰冷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的号角,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陈浩和小斌面无血色,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终末殿堂”那超越理解的恐怖真相中回过神来。万物归寂,存在抹除……这种层面的威胁,已然超出了他们所能抗争、甚至所能想象的极限。
林枫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最初的震撼与茫然正在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绝望吗?是的,面对这种终极的、概念层面的抹杀,任何个体都会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但他不能绝望。
他的重生,他所背负的遗憾与承诺,他与赵家、与“观测塔”乃至与这“终末殿堂”之间斩不断的因果……所有这些,都不允许他在此刻放弃。
“钥匙是希望,亦是最后的坐标……”
这句箴言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如果“钥匙”注定是坐标,那么所谓的“希望”,究竟隐藏在哪里?是在彻底毁灭中寻找一丝残存的可能?还是……在于如何“使用”这个坐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部加密通讯器。
“引路人!”他对着通讯器低沉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知道你在听。告诉我,这加速的原因!以及……你们所谓的‘引导’,面对‘终末殿堂’,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通讯器屏幕上的星图缓缓淡去,重新出现了那纯白色的命令行界面,文字逐行浮现,依旧是那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
“归序指针加速,直接诱因:变量林枫,于b-12节点强行摧毁‘放逐者’装置,引发‘观测塔’能量反噬及底层规则涟漪,间接向‘议会’及更高层面暴露了此界坐标异常活跃度,从而触发了‘终末殿堂’预警机制,自动校准并提前了‘归序’进程。”
林枫瞳孔微缩。果然,自己的反击行动,虽然在微观层面取得了胜利,却在宏观上加速了毁灭的进程。这是一种令人无力的悖论。
“至于‘希望’……”文字继续浮现,“‘钥匙’作为坐标,其指向并非固定不变。它的‘指向’,由持有者的‘意志’、‘认知’以及与世界的‘连接深度’共同决定。当‘终末殿堂’降临时,它既可以成为引导毁灭的信标,也可能……成为一个‘锚点’,一个在绝对秩序洪流中,强行保住此界一丝‘混沌变量’不被彻底同化的……‘奇点’。”
“‘守陵人’一脉,历代守护的,并非仅仅是封印‘观测塔’的干涉,更深层的使命,是寻找并培养能在‘终末’降临时,有能力将‘钥匙’化为‘奇点’的‘变量’。龟甲选择你,正是基于此。”
林枫心中剧震!原来如此!“希望”并非在于逃避或阻止“终末殿堂”——那很可能是无法阻止的终极机制——而是在于,当它无可避免地降临时,如何利用“钥匙”这特殊的坐标,在此界被“格式化”的瞬间,强行保留下一点“火种”,一点足以在死寂的“秩序基态”中重新点燃生机的“混沌变量”!
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是黑暗尽头唯一可见的微光。
“如何做到?”林枫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信息不足。‘奇点’理论仍处于推演阶段,历史上未有成功先例。”“引路人”的回答冷酷而直接,“需要更多‘钥匙’碎片,更深厚的‘源初’之力,更强大的‘存在’锚定,以及对‘秩序’与‘混沌’本质更深层的理解。你需要……更快地成长。”
更快地成长……林枫咀嚼着这四个字,感受着体内依旧滞涩的力量和龟甲上的裂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强敌环伺,危机重重,时间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观测塔”和“议会”绝不会坐视他成长,赵家在世俗层面的反扑也必将更加疯狂。而“终末殿堂”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所有人头顶。
他必须做出抉择。是继续被动防御,在追杀与阴谋中艰难求生,等待那渺茫的“奇点”机会?还是……主动出击,在毁灭的洪流席卷而来之前,尽可能地攫取力量,掌控更多的“钥匙”碎片,哪怕这个过程会让他更快地暴露在“观测塔”和“议会”的视线中,甚至可能进一步加速“归序”的进程?
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疯狂赌博。
林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他眼底凝聚。被动等待,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唯有主动出击,在刀尖上跳舞,在毁灭中争抢那一线生机!
他看向陈浩和小斌,两人的眼神依旧带着恐惧,但在他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也慢慢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浩子,小斌,”林枫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袖气质,“我们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怕吗?”
陈浩用力咽了口唾沫,挺直了胸膛:“枫哥,跟着你干!大不了……跟这狗屁殿堂拼了!”
小斌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脸色依旧发白,但眼神不再游离。
“好。”林枫点了点头,“那么,从现在起,我们的策略改变。不再仅仅是防御和破解阴谋,我们要主动出击,寻找并夺取其他‘钥匙’碎片!‘引路人’……”他再次看向通讯器,“我需要所有已知或推测的‘钥匙’碎片可能存在的地点信息,以及‘观测塔’和赵家接下来最可能的动向。”
通讯器沉默了片刻,新的文字浮现:
“可以。但警告:主动搜寻‘钥匙’碎片,将极大提升你被‘观测塔’核心锁定及遭遇‘议会’直属力量打击的风险。同时,碎片之间的共鸣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或进一步扰动‘归序’进程。”
“相关信息传输中。第一个高概率目标地点: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疑似与‘守门人’陨落之地相关。坐标及已知危险评估随后发送。”
南疆,十万大山……
林枫记下了这个地点。那里是比黑竹山更加神秘、更加危险的区域,传闻中巫蛊之术盛行,山精鬼魅无数,更是与远古的“守门人”传说紧密相连。
去那里寻找下一块碎片,无疑是深入龙潭虎穴。
但他没有退路。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尽管脚步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
“浩子,准备行装,我们需要最快速度出发。小斌,你留守此地,利用审计署的渠道,密切关注赵家和‘寻迹者’的一切动向,尤其是他们在城东c-07地块的后续动作,我总觉得那里不会那么简单。”
他走到窗边(安全屋模拟窗外是虚拟的自然景色),望着那虚假的蓝天白云,仿佛要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遥远而危险的南疆,看到那悬于万物之上的“终末殿堂”。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布满裂纹的龟甲。这枚代表着世界秩序与最后希望的“镇器”,此刻显得如此沉重。
就在他凝神思索南疆之行的细节时,掌心的龟甲,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悸动!这一次,不再是传递信息或警示危险,而是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带着某种悲伤与呼唤的……共鸣?
这共鸣指向的,并非遥远的南疆,也非任何已知的敌人。
它指向的,是他记忆中,那个位于城市另一端、平凡而温暖的家。
他的父亲,林建国。